第5章 天狼篇 行至不至以一贯之
“输了吗”，龙青抬头望天，身形定在原地，口中缓缓吐出几字。
“原来是斩在了太子的虚影上”
“原来太子早在五步之距时，已经飞身而出，待龙青斩过五步之距时，又落回原地。”偌大的天狼国中，不乏有高手看出了所以然。
随即，台下又是一片沉寂，本以为刀斩过的一瞬，胜负已分。
龙青怎会突然落败 如此精妙的身法刀法会败 从未见过此等高手的众人不解。
“不是我的对手，你输了。”太子第一次睁眼道，满脸傲然。“下一位。”
“等等，还没结束。”
龙青师父的话在耳边回荡：“若此战不能胜，你的仇，不知何时才得以报。”
龙青转过身，眼神依旧坚定，声音铿锵有力。“我还有一宝”。
“你还藏有招数未用”
“没有”
“那是什么宝”
“坚韧不拔之志”
苏沥闻言轻蔑一笑，心里念道：“愚夫罢了，死缠烂打的人我见多了，我会让你心服口服”
行走江湖，我最大的依赖不是伏寂门的秘籍，也不是天赋，而是我的毅力。“还请苏太子不要手下留情。”
苏沥向来对无赖之人不屑一顾，怀抱木剑，一步，一步，一步。逼向龙青。犹如猛虎捕向羔羊。
龙青紧盯着苏沥，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见龙青缓缓移动身形，一边小心提防着苏沥，一边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
龙青明白，面对此等高手只有一次机会，找准了，成，找不准，败。
找到了！龙青一道流影，长刀斩向苏沥左肩，瞬息之间速度极快，气势比方才不减反增，台下一众依旧看不清。只听到一声闷哼响起。
龙青被弹开在十步之外，重摔在地，嘴角溢血。
原来在他的长刀刚斩出的时候，苏沥左手执剑，借势轻挡，四两拨千斤，弹开龙青的快刀。
同时右手无极指，点向龙青左肩，想起苏皇的交代，不准伤人。苏沥转指为掌微微用力，拍向龙青的胸膛，没有废龙青的左臂。
虽然擂台上不准杀人，但失手打伤是难免的，就算废了龙青的左臂，最多遭皇上训斥几句，也无理由责罚。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台下众人虽看不出门路，此时也明白，龙青被压制了。
“再来”龙青低声吼道，脸上露出欣喜。不知道的还以为龙青疯了。
正如他以往的历练，挨了几下没白挨，龙青悟出了一种新的刀式。
龙青三道长刀，流影。同时从三个方向斩出，侧刀斩，横刀斩，纵刀斩，角度刁钻，面面俱到，如圆一样，将苏沥封锁在内。
无影无声也无风，想逃不能逃，想防不能防。及时发现也没用，除非有第三只手，同时挡掉。
台下几位绝顶高手感慨：”不愧是伏寂门，不愧是天纵之才啊，小小年纪如此成就。吾不及也。”
只见苏沥身体微仰，左手执剑，剑划过右臂，后心，再到左臂，最后剑悬胸前，划出完美的剑圆。
自始至终，苏沥都没拔剑，仅是用剑鞘在挡。速度极快，苏沥已收了剑，剑影还在。
苏沥嘴角上扬，心中暗道：“没想到如此愚夫，也能学会如此精绝的刀法。可惜，你遇到了我。”
龙青僵愣在原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最满意的一刀，就这样被破了
就连台下几位绝顶高手也惊的目瞪口呆，这苏沥，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还是不是人。
仅用剑鞘便挡掉了必杀的一击。并无剑意波动，本以为龙青已经做到了极致，苏沥竟然突破了极致，恐怕还留有余力。
苏沥借势右鞭腿横扫，龙青反应极快，轻跳勉强躲过。猛然抬头发现苏沥的左摆拳已到，龙青头摆一下，勉强躲过。
没给龙青任何喘息机会，苏沥又一记右鞭腿，坚实打在龙青左腿上，龙青再一次重摔在地。
苏沥力道狂猛，震的龙青脏腑受伤，“噗” 狂吐一口鲜血。
龙青还沉浸在方才完美的一击中，这是他有史以来，挥出的最强一击。
竟被苏沥轻而易举破开，越想越觉得后怕，坚毅如龙青，竟也生了退却之心。
“输了就是输了，回去再练，日后还有机会，何必如此执着，天才也要学会接受失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很有道理的一句话。可这话从苏沥口中说出，竟如此轻佻。
是啊，一个天赋极高，条件极佳，做事顺风顺水的人。怎么懂一个普通人的苦苦坚持。
他不知道，这话是在侮辱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是在侮辱一个不肯放弃苦苦坚持的人。
龙青再站起，提刀，流影步…是的，别人可以放弃，但你龙青不能，你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太多的谜团，还等着你解开。
因为受了极重的伤，速度变的很慢。慢到台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龙青流影步刚施展几步，便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看到此副模样的龙青，苏沥有所触动，一个大大的疑问在心中升起：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坚持，明明已经…真的只是在装模作样吗 可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像他这样坚持。”
平日里有父王帮助，撒个娇请求师父帮助，从未经历过绝望的苏沥。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越发想不明白。
开口道：“愚，愚不可及也，负隅顽抗罢了，有什么意义，嘴啃泥的样子很好看吗 ”
台下众人同情的看向龙青，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看自己，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愚笨的人。
一个做事失败，遭人嘲笑，遭人指点的人。
一个拼尽全力，却总四处碰壁，没有出头之日的人。
一个被他人甩出十万八千里的人。
一个仍在坚持的人。
所有人都明白，此时没人能帮龙青。只有靠他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点一点坚持。
虽然战斗还没有宣判结束。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龙青只是在苦苦支撑，没有胜算。
但所有人都不希望龙青倒下，都希望老天能帮他一把，如同希望帮自己一把一样。
但，老天何时帮过人。
但龙青自己没有停下，自己告诉自己，不能放弃。
刀撑着地，努力站起，一瘸一拐，朝苏沥走去。
忍着五脏六腑的剧痛，提手，举刀，再…举。
“噗…”。刀还没有挥出去，还没有来到呆在原地的苏沥面前，龙青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跪倒在地。
台下，有的人紧攥着手，掐破了手指浑然不知。有的人咬紧牙关，跺着脚。有的人红了眼眶。
但，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紧盯着龙青。
没有一个人给龙青助威呐喊，站起来，怕龙青再次摔在地上，摔的口吐鲜血，血肉模糊。
但龙青没有放弃，又站起…倒下。再站起…。
口角流着鲜血，摔在地上被磨的破烂不堪的衣裳，透过破洞，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正流着血。而鲜血，浸透衣裳。
蓬乱的头发被血和汗粘在脸上。整个脸红肿着，快看不到龙青的眼睛。
但龙青的眼神，依旧坚定。
片刻间，又摔倒三次。
每摔一次，龙青便虚弱几分。
每摔一次便离苏沥又近一点。
等到离苏沥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苏沥再难站起。
所有人都明白，结束了，不可能再战了。
终究是实力的悬殊，不是坚持了就能成功的。天资上的差距，不是努力了就能弥补的。
现实，如同巴掌一样，打在了众人脸上，打破了众人的期待，打破了众人的幻想。
如同刀子一样，扎在龙青心里。
这一切都被台下龙青的师父看在眼里。“龙青，你还不能倒下。”
师父小声喊起，像是喊给自己听的，声音很小，希望龙青能听到，又希望龙青听不到。
一向果断的师父，竟也犹豫了。
“服不服输 ” 苏沥眼神复杂，看着躺在地上的龙青，依旧在想，为什么要坚持挨打。
“还没输，我还在台上，不是吗 ” 龙青用力抬起身子。
苏沥不知道为什么要坚持，但他此刻已经，确定一件事，龙青不是嘴硬 ，龙青不是在死缠烂打，可能这场比试对龙青来说很重要。
“ 这苏沥太过分了，打下台去即可。何故如此折磨他人。” 屠户三弟拍着胸脯，即要上去打抱不平。
“三弟莫要冲动，且等那伏寂门弟子败下阵来，二哥便上台拿他。”长髯绿帽者捋了捋胡须，自信说道。
回想起这么多年的磨练，通过门派选拔，跟随师父历练，再到执行任务，无一不是生死考验。
虽然一路跌跌撞撞，但我也坚持下来了。可这一次，普通的比试，怎会输的如此彻底。
面对各方面都比自己强的对手，一道鸿沟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都无法越过。
摔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龙青，眼神不再坚定，闭上了眼睛，怀疑起了自己。
在他想要放弃闭上眼的时候，父母被人陷害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痛心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当看到母亲被一箭穿心的时候。
龙青咬紧牙关，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这一次我来保护你们，青儿长大了。”
“给我起”龙青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身体往上猛抬。猝不及防的苏沥，被吓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此刻的龙青方明白师父说过的话 “行至不至，吾以一贯之。”
我应保持自己，不因困难止步不前。
敌人强不强，有多强，差距有多大，和我无关。我只知道我会用刀，我的刀，为我所用。
苦难有多难，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有我的办法，我能克服。
因为，我是我。
台下一众看到龙青重新站起，沉寂的氛围一下被点燃。
众人如同看到了希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仿佛看到自己打破了命运的束缚。
惊呼声呐喊声，响彻云霄，充满全城，久久不能平静。
此刻的龙青，仿佛化身为刀，爆发出横扫千军之势。
苏沥感受到了危险，本能的拉开距离，全神贯注认真应对，丝毫不敢再大意。
台下众人再次紧张的攥起手，屏住呼吸，期待着龙青能反败为胜。
龙青蓄势，提刀，出刀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擂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苏太子天资卓绝，独步天下，老夫佩服。愚徒不及太子，伏寂门龙青认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遗憾感叹。
令众人感叹的，不是比赛没有结果。而是，努力真的能改变命运吗。
老天没给出答案，这场比试也没有。
师父一把拽走龙青 “龙青，你做的很好，伤势恢复便许你下山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