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第4章 第六十四章
待夜无忧推开房门进来后, 殿下已经披上外衫坐在了桌旁。
与方才那窝在小少主怀里撒着娇的柔软模样不同,旁人面前的殿下,却是不露半分弱态。就连这般伤重之际,都还能挺直着腰杆端坐在桌旁。
殿下此般模样看起来, 与往常倒是没什么不同, 仍还是那般端庄稳重的模样。除了脸色苍白了些, 还真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夜无忧不过是稍稍打量了几眼殿下而已,便已收到了立在一旁主动替殿下倒水的小少主那满是戒备的目光。
“啧,长安啊,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这不过是看了你们家殿下几眼而已么,瞧你这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至于么!”
夜无忧也没与这两人客气些什么, 调侃着小少主的同时, 她也已经走到了桌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殿下对面的位置,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杯,挑眉冲着小少主使唤了一句:“乖妹妹啊, 快来给你嫂嫂我也添杯茶水!”
果不其然, 此话一出, 孟小少主当场就沉下了脸。
若是平时,夜无忧这样说话, 孟长安倒也不会同她计较什么。只是如今这人可是当着殿下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的, 细想过这两人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后, 此话落在小少主耳中,倒是与挑衅无异的。
毕竟, 殿下这名义上还是她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夜无忧, 却是扰了殿下大婚之人。
“夜无忧!你可别太过分了啊!”
小少主这护短的姿态太过明显, 殿下听后,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主动为夜无忧添上了一杯水,玩味道:“嫂嫂,请。”
看到殿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后,夜无忧不禁打了个寒颤。
闻言,孟长安亦是愣了一瞬。
殿下这般不遮不掩的回应,倒是听得孟小少主忍不住心虚了。
不等夜无忧继续戏弄这傻姑娘,殿下便已抬手捏了捏小少主的掌心,偏头望着她那微红的脸颊轻笑着说了句:“我与无忧还有点事情要谈,你要不要先回去歇会儿?”
孟小少主微微拧了拧眉。
如此明显的暗示,她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孟长安向来极有自知之明,虽然她不清楚殿下与夜无忧之间能有什么好谈的,可既然殿下这避讳之意如此明显,她又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房内打扰殿下呢。
“那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又戒备地望了夜无忧一眼,继续道:“我就在外头候着,若有什么事情,记得喊我。”
李秋白弯了弯唇,轻笑道:“无碍的,你安心回去歇着,莫要担心。”
殿下竟是如此信任这家伙的吗?
小少主不悦地抿了抿唇,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是没有多做逗留,只轻声应了句嗯,当即便转身离开了殿下的房门。
孟长安这般护短的姿态,看得夜无忧暗笑不已,待她离去之后,夜无忧才佯怒道:“你瞧瞧这没良心的臭丫头,真是过分,防我就跟防贼似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秋白眼中笑意更甚,只淡淡回了夜无忧两个字:“活该。”
言外之意,就差再接着夸一句长安能这般做真是甚好了。
夜无忧未曾见过殿下这般柔软的模样,此刻殿下那眉眼之间所含的柔情蜜意,倒是看得夜无忧意外得很。
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后,夜无忧方道:“啧,瞧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亏得我辛辛苦苦为你鞍前马后!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心知夜无忧的玩性,李秋白也不与她多扯,只从容问了句:“事情安排地怎么样了?”
如此,夜无忧才敛起了玩笑之意,压低声音凑近到殿下的耳侧,低声应道:“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林兴阳也早已带着埋伏的人追了上去,漏网之鱼都已被一网打尽了。如今各方人马只知你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别的事情,暂且是传不到他们耳中了。”
如此,殿下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淡声问道:“名单上同行的眼线,也都处理干净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
说罢,夜无忧又斜了殿下一眼,嗤笑道:“啧,反倒是你,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怎么反倒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李秋白面色不改,只淡声道:“谁知道暗地里还有没有什么眼线,假戏总得要真做,才能显得更可信。”
说罢,李秋白又略微停顿了稍许,才垂眸道了句:“更何况,我自是不能再让我妹妹因我而受伤的。”
“哟,你倒是知道关心妹妹啊。”
夜无忧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那你是不知道啊,看到你受伤时,长安那丫头可是跟魔怔了似的,你竟也舍得。”
将殿下昏迷之时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告诉了她,特别是详细说清了沈灵筠不乐意救人时小少主的过激反应后,夜无忧才停下了嘴,静待着殿下回应。
然而,殿下却不似夜无忧想象之中那内疚自责与心疼的模样,她仍然还是那神色自若的模样,只拈着杯沿眯着眼,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既如此,那你当时又为何不出手,害得她胡乱担心?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带来的无殇宫护使里头,似乎不乏医术高超之人?怎会连区区一支箭都无人敢拔呢?”
这下子夜无忧可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李秋白鲜少在她面前摆过架子,如今这突来的一声“本宫”,倒是吓得她忍不住打了寒颤。
不等夜无忧应话,殿下又眯着眼睛继续问了句:“所以,你又为何要故意害她担心?”
被殿下这么一质问,夜无忧也没了打趣的心情了,当即讪笑道:“瞧你说的这么见外做什么,这定是误会啊,我怎会故意害她担心呢!”
说完之后,夜无忧又连忙转移开话题,改口询问道:“我瞧你这伤势还是挺重的,怎么,要不你还是先留在白云庄修养几日?”
殿下伤势再重,也都没在夜无忧面前露过半分弱态。
不过稍稍睨了一眼夜无忧而已,殿下也没再多说,只道:“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若是安排妥当了,那明日便启程。”
夜无忧本想再多劝几句的,可看着殿下那笃定的认真姿态,再细想过如今的形式后,夜无忧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继续同殿下汇报着这几日的情形与各方异动。
然而,屋外的小少主却是不知屋内情形如何。
她不知在她走后殿下与夜无忧在屋里头是否还能和谐共处着,总归是忍不住担忧着。毕竟殿下与夜无忧在人前的关系,看起来确实不像是能够相安无事的样子。
小少主迟迟不舍得离开,仍还停留在房门之外踱步徘徊着。
她那无意间流露出的忐忑模样,倒是看得守在门口处的月初暗笑不已,小丫头正准备开口调侃两句,却是被一旁传来的爽朗笑声抢了先。
“怎么,你这莫不是在担心无忧会对殿下做些什么?”
顺着笑声回头看去,孟长安才看到了抱剑而来的何长平,一时之间竟是忍不住诧异唤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何长平笑而不语,走近之后,甚至还点了点小少主的脑袋,继续取笑道:“瞧你这眉头皱的。你放心,无忧定是不敢欺负殿下什么的。”
然而,此番话语落在孟长安耳中,却是与护短无异。
小少主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听何长平又温声说了句:“你啊,别只知道担心别人,自己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闻言,孟长安不禁愣了一瞬。
手臂上的痛,哪及得上看到殿下倒在血泊之中时的痛呢。
伤处早已上过了药,稍作包扎过了,就连殿下都不曾发现自己受过了伤,没想到竟是被大哥注意到了。
一想到自己对自家大哥心生出的那股怨念,孟长安倒是忍不住内疚了起来。
不自然地撇开脑袋后,小少主才垂着眼闷声应了句:“已经无碍了,大哥莫要担心。”
小少主的神色变化逃不过何长平的双眼,毕竟是孪生兄妹,何长平自是不难猜出小少主此刻是何情绪的。
无奈地笑了笑后,何长平方道:“走,陪大哥去喝两杯如何?”
孟长安皱了皱眉,“这……”
不等小少主开口拒绝,何长平又继续说了句:“无忧是绝对不会伤到殿下分毫的,相信大哥,可好?”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就算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那骨子里的亲近,终归还是抹不去的。
虽说如今孟小少主对何长平还是心存了些许芥蒂与怨念,可对上他那温和的目光后,小少主终究还是松动了些许,回头对着月初交代了一句:“月初,我去去就回,你记得要好好守着殿下。”
闻言,月初当即欣然应下,“小少主安心去!”
得了月初的回应,并且未见月初有何不安的神色,孟长安才安心地跟着何长平离开了殿下房外的廊道。
一路之上,小少主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默默低着脑袋踢着颗石子玩闹似的行了一路。
看着那傻姑娘的疏离姿态,一直默默跟在她身侧的何长平非但不恼,眼中竟还尽是宠溺之色。
小少主没有吭声,何长平便主动提起道:“我听说,无忧与你同行了一路。她向来玩心颇重,不知可有欺负于你?”
孟长安脚步微微顿了一顿,恍惚之间,她就这样任由着靴前的石子被踢到了前方。直到石子顺势落了地,她都没有再追上去接着踢动那颗石子。
这一回,小少主再也没有忍住心头的疑惑,直接回过身去望向了何长平,强装平静问道:“那你与夜无忧,究竟是何关系?”
何长平并不打算对孟长安隐瞒些什么,不过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便已坦然应道:“若无那些变故,我与无忧,本欲是准备成亲的。”
终于听到了自家大哥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情,小少主不禁有些愣神。
那一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怨念与委屈,呢喃道。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同殿下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