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夜黑风高, 电闪雷鸣。
京畿道上,刀剑缠斗声不绝于耳, 混着雷声一同落入耳中,倒是显得分外狰狞。
月初悄悄打开车窗探出脑袋往远处看了几眼后, 不禁打了个寒颤, 连忙回头对着马车内与她同坐的李秋白说了句:“殿下,看来这一批杀手似乎比上回的还难缠些啊。”
然而,就算是身处在这杀机四伏的包围之中,李秋白仍还是如同往常一般, 气定神闲地翻看着手中的兵书。
“无碍, 于禁跟林兴阳自会处理妥当的, 安心等着便是。”
月初顺着车内夜明珠的光亮悄悄打量了眼殿下的神情, 仍还是未曾从殿下脸上看到半分慌乱急切与紧张的神情。
如此一来,月初只好默默闭上了嘴,同殿下一起安心等待着外头战乱的结束。
不过片刻而已,不等月初冷静下来, 马车的车窗已被人敲响了。
“殿下。”
听到何长平的声音后,见殿下未曾有避客之意, 月初才敢将车窗稍稍支开了些。
如此,立在车窗之外的何长平才继续说了句:“都是些江湖人士, 看样子都是冲着我来的,真的不用我出手吗?”
听到何长平的发问后, 李秋白仍还是未曾从手中的兵书之上抬起头来, 只稍稍抬高了音量, 应了句:“不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暂且还用不着你出面,你先回去安心等着。”
从出京之日开始,李秋白这一行人前前后后便已接连遭了好几批杀手的袭击。
有暗中投毒的,有趁夜偷袭的,也有扮做劫匪拦道的。
走得皆是江湖人士争斗厮杀的路子,所寻也皆是何长平。
就算何长平心知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可既然公主殿下都已经发话说无需他出手了,那何长平自然也不会再给自己自找麻烦。无奈地耸了耸肩后,他便已自行回了自己的那辆马车静待着护卫们的消息。
“殿下,人都已经处理干净了,和上次一样,都是些江湖人士。”
没让李秋白等上多久,于禁便已回来复命了。
此时此刻,天已降起了暴雨,浇灭了马车外围护卫们手上所持的火把。
“嗯,连夜赶路,先去寻家客栈避雨。”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待李秋白交代完后,月初连忙合起了车窗,隔开了马车外头的雨声。
道上的血迹,已被暴雨冲刷散了开来,仅剩了数十具尸体还倒在原处。
“什么?全军覆没?”
不过多时,京畿道上那番战局的结果便已被暗中探看之人送到了白云庄内。
“你的意思是,岷山那十八莽汉,都已经布好陷阱擒人了,结果还是落了个全军覆没的地步?而且还是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的?”
大堂之内坐了许多吃着宵夜等着消息之人,这一消息才刚送入白云庄,大堂之内便像炸开了锅似的。
这一次各桌相互交流探讨的人,倒是没太注意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孟长安了,也没怎么避讳着连夜得来的这一消息,直接当众讨论了起来。
“看来这回的生意不好做啊。”
“可不是嘛,听说前头被发现的那些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自从知道他们所讨论的是殿下与自家大哥后,孟长安可就再也没能像最开始那般安心地置身事外了。
好在从周遭之人的话里话外听出了此番殿下与大哥已安然无恙了,孟长安才落下了那颗悬到嗓子口的心,回头问向拉着她坐在桌边的舒瑶。
“你拉着我做什么?”
原本孟小少主偷听到那番谈话后,便已心知不妙,当即就回屋取上了自己的刀,急匆匆地往楼下冲了去。
谁料,她还未踏出白云庄,便已被大堂之内坐着的舒瑶拖了住,又被舒瑶拽去桌边,按着肩膀坐了下来。
“看你那急冲冲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去做什么傻事呢,这才拦着你的,也免得灵筠知道后又要担心你了。”
舒瑶说得极为随意,孟长安倒也没有多想。冷静过后,稍稍看了眼舒瑶跟前的宵夜后,小少主才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透气?”
舒瑶挑了挑眉,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门外的方向点了点,“这么大的雨,你跟我说你要去透气?”
被她这么一笑,孟小少主脸色倒是僵了一瞬。
如今沈灵筠与夜无忧早已歇下了,只剩下了舒瑶与她共坐。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孟长安偏头掩下了那一瞬间的尴尬,看到桌下的泥泞后,她又指了指舒瑶那沾满了湿泥的鞋面,反问道:“你不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闻言,舒瑶仍还面不改色,只淡定地应了句:“我那是原先还没下雨的时候就出去了,探一探周围的情形而已。谁知道我们几个弱女子孤身在外会不会遇上点什么危险呢,总要先查查附近的情况。”
听她这么一说,孟长安倒也没有多想,只问了句:“那你有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名堂来吗?”
“有啊。”
如此,舒瑶才往孟小少主的方向凑近了些,指着远处那条宽敞过道的方向,压着声音暗示道:“你看到没,如今都已是三更天了,这白云庄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商队呢,你觉得正常吗?”
顺着舒瑶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孟小少主果然看到了在店小二指引之下推着车辆往里头走去的一支商队。
白云庄与寻常客栈不同,数十人以上的商队,与普通房客所住的地方是分开的。
像他们这些散客,只能住在这庄子前头倚着用膳的大堂周围所建的三座高楼之上。
此处本是露天的大堂,分开的楼房,后因着江湖人爱热闹的氛围,白云庄才将那三方的高楼用连廊连在了一起,紧围着中间的大堂,又在高楼之上搭建了屋顶,这才将这住处扩建成如今这宽敞的构造。
可这庄子前头,也只是用来住住普通的零散客人而已。成群结队的商队,往往都是要被带到后头独立分隔出来的商队连院去住的。
若是以往,三更天还在大堂中吃宵夜的都不怎么常见,更别说还有商队来来往往了。
更何况……这支商队之中,还有不少身轻如燕,踏步无声,却又煞气颇重之人。
很显然,与大堂之内坐着吃宵夜的人差不多,这支商队之中也不缺身手上乘的练家子。
孟长安皱了皱眉,目光在进庄的商队中人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后,才将视线落在了站在过道旁拨着算盘的美妇人身上。
“十五车,五十六人,还有六十匹马要喂,按今夜的价格来算,共计五十三两纹银一晚,小刘,带客官们住下的时候银子可别收少了啊。”
“知道了老板!”
连声应下后,被唤作小刘的小厮已然带人往后头走了去。
待那支商队散完后,孟长安才抱着刀走到了老板的身后,乖巧唤了声:“白姨好。”
“哟,这不是小长安吗!”
忙了整整一日,这会儿白双燕正想回屋歇着,却是被孟小少主唤了住。
许久没见到孟小少主,如今难得一见,白双燕倒是喜得很,当即收起了手中的算盘,回身拧了拧小少主的脸颊。
“瞧瞧,你这小丫头倒是越长越标志了啊,不仔细看白姨都要认不出你来了。怎么,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小破庄子来了?”
孟长安微微笑了笑,应道:“正好路过,看到你在,就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了。”
闻言,白双燕连忙往大堂之中打量了几眼,同时问道:“就你一个人?这回你师父她们没一起出来吗?”
“师父还在教里头,我这次是跟灵筠姐还有几位友人一起回去的。”
如此,白双燕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句:“哟,跟灵筠一起出来的啊。当年我就听你师父说替你寻了个媳妇儿,从小就为你订下了这门亲事,原本我还不相信你能同意呢。怎么,如今看来,这是好事将近了?”
被她这么一打趣,孟长安当场就板起了脸,气恼道:“白姨你瞎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幼就是不喜欢女子的!”
说到这里,孟长安又猛地想到自己与李秋白之间这几日间所发生的一切,连忙止住了嘴,干咳一声改口道:“反正你别再瞎说了,我跟灵筠姐可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你也不许再瞎说了,免得别人听到了要误会!”
孟小少主脸上那抹红晕没能逃得过白双燕的眼睛,不知内情的白双燕并不知道自己正误会了些什么,正往着误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过,她也没有点破小少主的心思,只笑了句:“好好好,我不说你就是了,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那白姨这就跟你赔个不是。”
习惯了被教中那几位长辈们时不时欺负的孟小少主倒也没与白双燕计较什么,避过沈灵筠那个话题后,她又连忙凑到了白双燕耳边压着声音问了句:“白姨,你可知这些人此番所图乃是为何?我怎么瞧着他们个个都杀气腾腾的。”
注意到孟小少主所望方向后,白双燕当场就反应了过来。
“想打探消息啊?老规矩,咱们白云庄,向来都是收银子办事的,换谁来了都一样。不过呢,你是熟人,白姨倒是可以给你算便宜些的。”
孟长安无奈地笑了笑,当即从布袋里掏出了一锭白银塞进了白双燕的手中,方道:“这下成了。”
捏着银子掂量掂量时,白双燕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哟,官银啊,咱们小长安这是出息了啊。”
孟小少主没能听出白双燕话中深意,只管自己催促了一句:“白姨,你就别卖关子了。”
“你还不知道吗?”
能得孟小少主如此发问,那定是已经听到些许风声了。
白双燕也没多说,只随手搭上了小少主的肩膀,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有人花千两黄金,买你大哥项上人头呢。”
孟小少主愣了一瞬。
不等她反应过来,白双燕又板着她的肩膀对着大堂内的那一大批亡命之徒望了去:“你瞧,这些人呐,都是冲着那千两黄金来的,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呢。”
话音方落,不等孟小少主继续追问,问出那是出自何人之手,白云庄的大门便已被人再次敲了开来。
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孟小少主当场就怔愣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