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尸臭
书简原本的房间在二楼，浅渊的房间则安排在了他的隔壁。
小珠子很是诚意地把二人送上了楼，“二位好好休息啊。”说完“嗖”一下不见了踪影。
“呼。”跑下楼的小珠子终于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蓝发男人旁边总会有种奇异的压迫感。
不过想想，既然他能摘下老板的灯笼，那有压迫感也没什么奇怪的。
书简：“？”他为什么跑那么快？
那小妖倒是挺敏锐的。
浅渊笑笑没有说话。
书简开门走进房间，打开桌子上的包袱检查一番，发现东西没少后松了口气，“还好钱什么都没丢。”
书简把包袱重新系好，突然又想到那个奴隶的死状，再联想浅渊习以为常的表情。
果然，他真的是杀神吧。
一条生命在面前残忍死去，却能无任何感觉，继续心平气和同老板交谈。
“你有心事。”浅渊很确定地说。
书简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我有心事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
“你觉得我们很残忍。”浅渊摘下面纱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觉得那个女人选择用一个生命的死去来表示诚意很残忍，你觉得我选择漠视和放任或者说我的坦然接受很残忍。而你觉得我应该同情他，阻止那个女人，最后相谈用别的方式来达成和睦。”
心底的想法一个一个被浅渊说出来，书简没办法只能承认了，他坐到椅子上像是有些生气，“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那么做？”
浅渊突然发觉这少年不止活泼，还天真得很，也不知道在乱界是怎么保持的，反问道：“无论哪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在死去，有的寿终正寝，有的死于非命，后者有些甚至比今天死在你面前的残忍百倍。你为什么不去同情他们？”
书简：“……”
浅渊坐到书简对面的椅子上变得严肃起来，“或者我问你，客栈老板为什么愿意同我们和平解决并卖一个这么大好处？”
书简低下头去，在心里回答：因为乱界实力决定一切。
“你知道答案的，毕竟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浅渊见到书简的反应就知道这小孩还算聪明，“因为在乱界实力为尊。一个初来乍到的强者和一个只会惹事的奴隶，你会怎么选？”
“是选择保下奴隶因此得到一个未知的强大敌人，还是杀死奴隶与之交好获得一个强大的朋友。“
“我……”书简语塞，感性上他不想有人死去，但理性上他也会选第二种。
浅渊静静等着书简给出答案。
片刻后，书简抬起头，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会淡然自若吗？”
浅渊很快答道：“那要看他值不值得。你觉得那个店员值得同情吗？”
书简思索片刻，艰难地点了下头。
“不值得。”浅渊反驳，帮他一条一条罗列道，“于你，他不开门，若是我不跟着你，你早就死了。于客栈，他坏了规矩，给他的老板惹了不小的麻烦。于这个世界，他是弱者，是奴隶，是公认的最廉价的生命体。”
强大的寒意突然袭来逼着书简抬头与浅渊对视，他一字一句地问：“现在你觉得他值得你我同情吗？”
不值得……
书简摇了摇头，像是内心终于认同了浅渊的选择是对的。
寒气褪去，浅渊露出个满意的笑，这小孩还是挺上道的。
“浅渊，我想一个人静静。”这是书简第一次叫浅渊的名字，“你能先回房间吗？”
“可以。”浅渊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推开门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书简说道：“一个人的感情有限，别随便什么人都能分点，给那些你觉得值得的。如你所说，乱界将弱肉强食的规则发挥到了极致。不管你以前是怎样的，那些都不适合这里，所以，如果想继续跟着我，书简，学会长大。”
浅渊的话平淡却又不容置疑，属于上位者的威严第一次落在了书简身上。
书简没有抬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开门声，关门声，然后隔着门板又听到了浅渊的声音，“客栈老板卖我这么大的情，多半私下有事相求。你想开了也先在自己屋里呆着，等我来找你。”
浅渊进入自己的房间，观察一番。
他的房间和书简的差不多，只是多了扇窗户，桌子也移动到了窗边。屋里的香气很重，香气里依旧透着那股浓重的臭味。浅渊用水把整个房间都清理一遍后，终于反应过来这臭味到底是什么了。
是尸臭，就像他在大海里无数次闻到的——生物腐败衰败的味道。
浅渊皱了下眉头，他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外面的红幕以及月牙形的血月。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便失去了感知时间的能力，但浅渊习惯了失去时间的日子。
因为深海亦是如此，只不过比起红色浅渊还是更喜欢大海的蓝色。
不对……我好像也喜欢黑色。
浅渊没来由地想到了白雾里的那个背影，思绪有些混乱。
过了片刻，他呼出一口气。
算了，等一会儿问问书简他的白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至于现在，浅渊再次带上了面纱，静静等待着客栈老板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浅渊房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只雪白的手，女人轻声问：“先生，奴家可以进来吗？”
女人的手一伸进来，屋里淡下去的臭味又上来了，果然是她身上的。
浅渊反问：“整间客栈都是老板的，进来还需我的同意吗？”
女人笑了笑，彻底推开门走进来，只见浅渊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而桌上客栈自带的茶具里已经泡好了茶。
女人坐到浅渊对面，十分随意地拿起一杯，慢慢喝完才道：“奴家姓尹名凭跃。”
“浅渊。”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尹凭跃夸赞道，她扭头看向浅渊，眼里荡漾着春光，一瞬间屋里的气氛旖旎起来，“浅……”
“老板，我对你个人没兴趣，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浅渊一句清醒的话打断了尹凭跃的暗示。
“这样啊。”尹凭跃眼里的春光瞬间消失，“正常男人不都该喜欢我这样的吗？”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正常男人。
浅渊：“……”
你才不正常。
“我是正常男人，但你也得是正常女人才行。”浅渊右手隔空抵在女人脖颈的红丝带处，试探道：“这里，就是你的秘密，对吗？”
尹凭跃眼里的红光闪了闪，屋内的温度突然降低几分，她将脖颈往前一顶，脆弱的喉咙隔着红丝带彻底被浅渊的手指抵住——只要浅渊稍稍用力就能穿透她的喉咙。
“你要不要来确定看看。”尹凭跃的语气像是在邀请他。
“算了吧。”浅渊笑着把手收回。
试探结束，双方心知肚明，谁也不打算动手。
尹凭跃坐回原位，把脖颈的红丝带理好，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气味。”浅渊说着又不自觉远离尹凭跃一些，“店里的香很重是为了盖住某种臭味，但我还是闻到了，而你出现后臭味更大了。”
尹凭跃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开始只觉得熟悉，后来又淡了点就反应过来了，那是尸臭。”浅渊露出的双眼打量着尹凭跃，多了几分好奇，“所以你死了，然后又活了，但复活质量不太行，会发出尸臭？”
尹凭跃疆着的脸又拉了拉：“……”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她还是要面子的。
尹凭跃想过浅渊有办法知道，但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于是假装咳嗽两声试图缓解尴尬，“你，咳咳，是什么种族，嗅觉这么好。”
“妖，深海的妖。”浅渊想了下又道，“几百公里外的腐臭味我都能闻见，不过一时间没闻过这么浓的，所以没反应过来。”
尹凭跃有点想撕破脸，变着法子说我臭是吧。
“难怪你一直带着面罩。”尹凭跃故意恶心浅渊，说着往他的位置靠了靠，“和我共处一室怪为难你的吧。”
浅渊直接站起来远离桌子，“嗯，所以你坐在那别动就好。”
尹凭跃心里已是火山爆发，丫的，这男人是真一点面子不给啊。
“还真个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呢。”尹凭跃心里默念消气，消气……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又倒了半杯茶，看向窗外苦笑道：“如果我聪明一点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我……”
“别，我没有听你诉苦的打算。”浅渊再次破坏掉尹凭跃营造的良好氛围。
尹凭跃“呵呵”两声，“你还真会聊天啊。”
“谢谢夸奖。不过主要是因为我对你没兴趣，所以尹老板你最好直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浅渊对臭味的忍耐已经要到极限了，态度也差了几分，“其实我不介意直接走人，毕竟是老板你说的，我给多了。”
尹凭跃：“……”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呸，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