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伶牙俐齿的女人
两人来到精神科主治医师办公室，敲了敲门。
看到门上的科室牌，女孩就皱起眉头。
门内传来了声音：“进来。”
她走进门，顾娜也紧随其后。
陆璟抬起头，看到女人脸色的神色，深深地叹了口气：“需要坐一会儿，缓缓气吗？”
稍后，打量着女人旁边的小孩，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没有当面指出，而是站起来，转身倒了两杯水给她们两人。
女人高傲地接过水：“陆医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先看吧。”
小白菜静静地看着女人装模作样的举动。
男人笑了笑，推搡着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位是？”
女人抢先开口：“女儿。”
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知道陆医师对自己的心，但是有些事，注定就没有结局了。
如果是误会，那就一次性误解个够。
小白菜惊呆了她的下巴。
很不理解女人的举动，眼巴巴地看了男人一眼。
很好相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为什么女人那么抗拒。
男人坐回到位子上，打量小孩的同时，赞扬道：“真可爱。”
由于光线的原因，闪过一丝寒光。
他还记得一年前，刚来的时候，女人的背影很弱小，蜷缩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头深深埋在膝盖，不愿意看到任何人。
像一个沉睡在深林的小孩，即使他说再多的，女人也无动于衷。
三小时后，才慢慢抬头，愿意说一两句话。
那时，女孩眼睛无神，空洞而又脆弱地防备周围的环境，嘴角下沉地看着他：“我好累，想去死，可是又不想去死。”
他随即就愣住了。
本以为是耍他玩，但这精神状态就颓废到极致。
随着一系列检查下来，他也是很震惊。
抑郁症重症患者，这意味着，女人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自杀的概率高达百分之百九十。
一问才知道，她虽然是个白领，月入过万，却在背地里做着“小姐”的工作。
他是一个正常男性，那时就开口劝她辞了工作，所有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有本事的在哪里都有本事。
可接下来毁三观的话，从她口里吼了出来。
“辞职？我从哪里来的高收入，你以为你出身好，环境好，周围的人对你好，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好的，可笑，这个世界向来都是不公的，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没了这个工作，我拿什么活？”
“高校毕业月入三千？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到了现如今这一步，我还能有退路吗？一切清零，那么我一切的付出都没有了意义？！”
“执迷不悟也好，自作自受也好，这都是我应得的，陆医师，你的职责就是看病，我要是没了工作，没了钱，有人和我说，从医院跳下去有两万块钱，我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你觉得我这样过得苦？可怜？可我都过来了，比起你，城里的公子哥，我再苦再累都在小时候过来了。”
“你在指责我的活法，生存方式，是我俗气，应该见好就收？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活法，我要拼命往上爬，不拼命不行，要是我的命能换一代的荣华富贵，那也值了。”
“这是我的价值，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值个二十万块钱，这是比我还可悲的人，所以我很害怕，你懂这种感受吗？”
……
一旁，女人喝了口茶，看着男人的脸，除了陆璟以外，没有人比他还了解自己的一切。
“姐姐。”小白菜忍不住开口，已经憋不住了：“厕所在哪？”
陆璟收回视线，淡淡回神：“出门左转，一直走到尽头就能看见了。”
女孩困惑地走出办公室：“啊……”
小孩子离开了，两人间的气氛更加微妙了。
夏倪放下水杯，坐在了男人对面的位置，挽了下鬓角的发丝：“陆医师，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我们就不互相浪费各自的时间，那些测试性的问题，你问吧。”
窗外的暖阳散落在女人的半边脸庞，凸显的皮肤更加白皙，长而翘的眼睫毛散发着诱人的病态美，此刻的夏倪，宛如一个艺术品，很是惹眼。
陆璟笑盈盈地开口，在一旁的测单上写下了几个字：“那女孩是你的亲戚？”
女人站起身，走到窗户旁，将自己坐的位置，用阴影笼盖：“这和我的病情有关吗？”
“还是不喜欢阳光吗？”见此动作，主治医师忍不住开口。
女人抓着窗帘的手，暗自用力，“哗”地一下，拉上窗帘：“嗯。”
对于刚才的问题，男人理了理白色大褂的领子：“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夏小姐。”
回到位子上的夏倪，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心如止水地娓娓道来：“她是我在路边捡来的，没名没姓，叫一个男人帮忙办了个身份，原定着叫夏娜，最后跟那男的姓了，叫顾娜。”
“你和他有什么仇？”陆璟对她口中的男人，产生了大大的疑惑行为，很矛盾。
原本就是讨厌夏倪的，也正是她口中的男人，才会让她变成半人半鬼的模样。
为什么要抢夏倪的东西？明明是仇人，为什么要隔三差五见面？
去年过年的时候，原本想让夏小姐轻松一点，而且自己也算是一个“空巢老人”，一起过来过年。
打电话过去，没想到，和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到了第二天，不出意外找到他家，帮忙镇定情绪。
那时来的时候，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要不是穿得得体，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街上的乞丐相比，他也有可能把夏小姐当成乞丐来论断。
“我不知道。”夏倪看着桌面的摆件，转移注意力：“他说，我小时候欺负过他，以欺负人作为快乐，可我还是没想起来。”
男人眼里掠过一丝异样，随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能和他谈谈吗？”
听到这句话，女人瞬间不淡定了。
夏倪锐利的目光，看着男人的眼睛，直勾勾的扫视：“我不希望，自己的病情，牵扯到太多人。”
陆璟笑了一声，四目相对：“夏小姐，你的举动让我不禁怀疑，对那位你口中的顾先生是爱还是恨？把他掩藏得这么深，却又有无尽的恐惧。”
“陆医师，你知道的够多了。”女人神色冷淡，指尖敲打着桌子，尤为不耐烦。
“夏小姐……你这么不配合治疗……”陆医师想要说什么，却被夏倪面无表情的打断。
“陆医师，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一个星期来一次，你也知道我这人自尊心强，如果事情被捅出来了，我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和你好好说话，到那时，我就什么都玩完了。”
陆璟手上的笔停顿了一下。
现在她的情绪更难让人猜测，一年前来好歹有些狂躁，可现在就算是嘴巴吐血，也要往肚子里咽，很难喜形于色。
抬眸看着女人的面孔，在这一会儿，好歹唇色有些红润。
伶牙俐齿，还算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