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日旸隅
东方的古国有如此神话:“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
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曰方至,一曰方出,皆载于乌。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日中有鵔鸟,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
这些故事记录于《山海经》中,故事之遥,亦难追真。不过我们可以猜想故事中帝俊的妻子的日常生活是负责维修家中类太阳能物质,而夸父所做就是和过去的“放风筝”类似,一不小心在禺谷受伤致死。
我不应该告诉你,不,不,尽管这是必须的……(叹气)
我,我其实不想说,真的,我不愿再回忆。
我真的害怕。
那,嗯,好吧。
我还是站起身来,又有记忆冲出脑海,我只能无力的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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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时好像,对,是的。
人类死了。
无数的憧憬,还有,无知(笑…)
那些因无知而被掣肘壅蔽至死的人,早在有生之夕即被汰选干净了。
可剩下的那些也不是什么了。(沉默)
你知道一件发生在一九九七年的事吗?(停顿)
那只是件小事罢了。
那年的六月二十一日,我爷爷刚刚出生,只是个半大的孩。而同一天,“渐冻人”协会国际联盟公开探讨“渐冻症”…诶,你晓得渐冻症是什么吗?那得了就是个肌萎缩的瘫子,一辈子就只那样活了,手脚不能动,只剩下两个眼珠子还在那转,等到哪天眼睛也动不了,人也就去了。
可现在我才知道,世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冻着了。
(敲门声)
得,时候到了,你还想知道的话,那…这里面都多多少少有些,兄弟我就先走了。
(笑)
直到他重新站起时,我的泪,很快流下来。
这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嗯,如果是算在这里的日子是这样。
什么时候是我呢?
这样的日子又要怎么熬过?
我重新坐下。
这笔记里缭乱的字句都在说着一些神秘的事,还有一些已经模糊掉的,被时间侵蚀却遗落的。
我曾问过他,他只叫我不要知道。
这里面所记载的,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曾问过他,可他叫我不要知道。
现在我就算想问他,恐怕也不能问下去了。
但这却是一个窈长的故事,如果没有人愿意记得,他们将永远沉在那些杳冥的岁月里,沉在那些浩若烟渺的故纸堆里,连同那些亡去的人一样。
我只能蹑蹑翻开来,但我的小心谨慎也只能堪堪不让它那浸透残酷岁月的纸张不至于那么不堪。
说实话,它那缭乱的字迹里,我有一些熟悉感,好像我深谙于此。
我似乎看见了,它悲哀的本质。
没有文题,没有确切的情节,好像只是一段零散的回忆。但令我吃惊的是,这些回忆高度化的集中性。
它不像历史,也不像时间,它只是一个人在一段时间里的空间迁越,在这时间中孤独的位移。
那些纷乱的文字这样说到:
“我大概应该高兴,那几十年并非只是光阴单纯的逝去,那些所谓的哲人或智者,充其量不过就是和我一样,是这个世界里短暂的生命罢了。
那些遥远又灰暗的过去,大概连同时间一起,被葬在了世界的尽头,死在了岁月的角落。
我又有何值得高兴的呢?那些历史和人一样泯灭了。
那一切就是直接的罪恶。
我还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神,在他那好看却溢满难过的眼睛里,我看到很深很深。
那些天地寰宇间不公的怒吼奋力敲击、破坏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是个孩子,可我已不是了。
还有,还有那个最最善良的老人,他残损的声息最后一次灌入我耳中时的无奈。
那个曾经沧桑,却仍旧不锲矍铄的老人。
他也在烟云中消散了。
那些是为何呢?
世界的雷雨奏响后,又怎么风平浪静?”
我很不解,直到阳光重新挣扎着穿过小窗,勉强落在我的脚踝,我暂时停下阅读。
看我的人,你怎么知道太阳的起落的呢?
对我来说,这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奢侈。
对我来说,太阳将在3个小时后失去它的光辉。
我不能知道更多了。
头顶那盏小灯努力地散着光,它投在我脸上那微薄的光芒就是对我最大的怜悯。
日脚开始上移,已经淹过我的小腿。我满意地蹲下来,开始享受着一切。
那些人的那些,已不再重要。
所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在那篇混乱的自诉后,发生了怎样可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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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多年前,人类发明了一种新型技术一一冬眠。
格尔德·鲁道夫天真地认为:“从此以后,人的一生从此可以在上帝盖章的寿命下进行选择。”
对永恒生命的追求,即使在嬴政之前也曾有过。可谁曾想,人类生生死死,不过世间常态。
为何不能顺应天命,度过真正属于自己的一生呢?
但铜锌超氧歧化酶的基因突变、兴奋性氨基酸的毒性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世间生命不得不因此而颤抖!
这些兴奋型氨基酸包括谷氨酸,天冬氨酸及其衍生物红藻氨酸(ka)、使君子氨酸(qa)、鹅膏氨酸(ia)和n-甲基d-天冬氨酸(nmda)。而兴奋性氨基酸的兴奋毒性参与lis的发病谷氨酸与nmda受体结合可致钙内流激活一系列蛋白酶和蛋白激酶,使蛋白质的分解和自由基的生成增加,脂质过氧化过程加强,神经元自行溶解。此外过量钙还可激活核内切酶,使dna裂解及核崩解。
简单来说,一场生化反应。
可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名叫马斯提姆的生物学家在研究解决渐冻症的过程中,通过将其中部分兴奋型氨基酸提取后,在抑制dna裂解及核崩裂的基础上,居然阻止了神经元的自行溶解。就这样,兴奋性氨基酸依然可以保持自由基的正常形态。
有了这样意外的实验发现,马斯提姆又开始在拟人(人造实验体,可以判断作用性能)上进行了研究。
经过观察,实验体在注射了兴奋型氨基酸后逐渐进入渐冻症状。马斯提姆继续在它身体里注射维持生命的基本样素,一段时间后,拟人身体上显示出了持两栖动物的冬眠特征,奇妙的蛋白质保持了低血氧条件下的生理活动。
这个伟大的发现也改变了历史,衍生出了自然冬眠的研究。
在冬眠研究成功以后,人类进一步只需在注射兴奋型氨基酸前进食维生片后可辅以液氨制造的相对低温进入伪冬眠。而冬眠的时长则交由冬眠管理所签订的合约决定。
随着冬眠的盛行,越来越多人加入了冬眠者的行列(包括大量有潜力的科研人员)。但也因为地球上清醒的人们越来越少,导致联合国不得不一纸令下,对各国签订一份冬眠条约,对冬眠人员的数量进行限制和冬眠规格升价。这才遏制了尼日利亚等国的冬眠群众数量。
在上个世纪初,人们也利用基因调控,改变dna中不完美的复制螺旋,来培育更完美的人类。
这项听起来十分伟大的造物工程简直就是为追求完美的人类量身定做的,可最终却还是夭折。令人意外的是,它的理由并不是由于科技的不允许,而是遭到联合国人类发展组内的伦理学家的一致抵制。
专家们指着各项科研水准的旗帜,在这些长篇大论之下,我们知道它的核心依据是——不符合人类正常发展和伦理需求,才为避免社会恐慌和阶级矛盾让出一步。
科技为伦理而生,为人而生。
所以这个世纪的人类基因一如既往地纯洁着,仿佛随着进化在后现代随着劳动和劳动工具出现后就开始就进行缓慢刹车逐渐停止了下来。
人类的科学文化却变得复古起来。
数学的发展趋势不再随着计算机发展而像次方函数般暴增,也由于ai和计算机的不断发展,使得现代数学家无法超越甚至持平它们的水平而被逐渐淘汰。因此数学的发展也全权交由它们继续发扬光大。
化学则早在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的元素演化周期律走向尽头以至于元素总数与环境合理人口容量不相上下后便没了起色,而像元素之间的融合,变化,分解等无数规律也因其复杂而整合,我们只能看向越来越小的粒子。
历史的发展倒是一如既往地随着时间这个巨大车轮的推移而增加着,变得古老而无聊。
生物则被伦理所压制,对人体和生命的探究在那些伦理学家们看起来终究是有违道德的,我们封禁甚至清除了许多生物著作,听说达尔文的愚蠢和亚里士多德有得一拼。好在生物的“达芬奇密码”已经在上世纪初就已经基本研究结束,大家都笑着说脱下衣服一目了然,连细胞器都太庞大。
值得一提的是,世界上第一个克隆人被曝光后便迅速被政府下令迅速执行安乐死,并对外界舆论公开宣布了“所谓的克隆不过是一场骗局”的结论。
随着医学的发展,我们已经不需要一个克隆人作为供体来挽救生命的办法了。这种利用牺牲一个生命来拯救另一个生命的方式也被伦理学家表示不为很可耻,反而不及优秀基因的筛选。但由于其高额的成本只能满足于少数群体,也严重影响了广大群众对危危可及的阶级愤恨,这种冠冕堂皇的技术后来也逐渐被人类发展组所取缔,禁止了相关科研项目。
那人类可怜的艺术又剩下什么呢?反正再也不会有父母压迫孩子去学乐器了,这是世界公布反人类发展并且是违法的,连猴子都不能敲鼓。世界未来的发展已经给不了音乐或者美术空间,它们的价值被永久保存在博物馆或者计算机的存储器内。
人类疯狂推崇科学,罢黜了宗教,向宇宙和黑洞发起一次又一次挑战。
这是人类拉开的帷幕。
天边,黄昏过去,微暮降临了
可真正隐藏的危险已经默默潜伏在了冬眠计划开启之后的半个世纪,慢慢亮出了它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