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主老财
周围人都在看他们,所以夏天佑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而是对衙役附耳吩咐了几句,衙役领命而去,看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待那衙役走远,夏天佑才对众人说:“他们在西院一口枯井中发现了一具尸首。”
众人大惊失色,那妇人更是直接蹿了起来,发疯似的朝西院跑去,管家沈路也是胆战心惊,迈步就走。
几人快速来到西院中的一个废旧小院落,那妇人抢先一步窜进去,趴在井口一看之后,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夫啊,我的夫啊,你怎么就死了,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呀……”
这寡妇号丧,真能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呀。
沈路走过去也想一看究竟,忽然又被新寡妇抱住了大腿,歇斯底里的吼道:“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夫君,去年农户交租的时候,你私扣粮食,被我夫君发现,然后被你使钱收买,最近它又缠着你借钱,结果你不想被长期要挟,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他!”
妇人的质疑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前因,这沈路竟然敢克扣主家粮食,被张四发现并长期以此相要挟。
可沈路却顿足捶胸的对夏天佑说:“没有,没有,我没杀人,请太爷为小人做主啊!”
说完,沈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那妇人对他一顿捶打,口口声声说他就是凶手。
就在这时,夏天佑忽然大吼一声:“够了!”
妇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收声,夏天佑面色阴沉,目光犀利的盯着妇人,问道:“张田氏你确定这井中的尸首便是你丈夫张四吗?”
“确定,那就是我家夫君,他的衣服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怎会认错!”妇人哭嚎着说。
而夏天佑却厉声道:“你撒谎!”
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夏天佑如此笃定。
却见夏天佑走到井边,向下望了望,道:“这枯井最少有三十米……九丈深,里面乌漆嘛黑,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你却连衣服都能看到?”
“这……”妇人瞬间有些慌乱,随后结结巴巴道:“民妇眼神好,自然看得清。”
“是吗?”夏天佑冷笑一声,道:“张田氏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可确定井中尸首是你的夫君张四?”
“是!”妇人坚定的说:“民妇看的清楚,就是我的夫君!”
“好好好!”夏天佑勃然大怒道:“大胆的刁妇胆敢谋害亲夫,你可知罪!?”
夏天佑一声怒吼,吓得那妇人跌坐在地上,瞠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位常务副一脸懵逼,倒是沈路有种起死回生的感觉,满脸感激的看着夏天佑,感觉这位县太爷在硬保自己。
随后却见夏天佑朝着枯井中喊道:“出来吧!”
“是!”井中有人大声应和,把众人都吓得一哆嗦,这位大人难道还能通灵驭鬼不成?
很快,一个人从井中爬了出来,并不是披头散发的恶鬼冤魂,而是一身黑红工装的衙役。
夏天佑冷笑道:“张田氏,你看他可是你的夫君?”
“这……”妇人和其他人都傻了眼。
夏天佑怒哼一声道:“没错,这口枯井下面确实有你丈夫的尸首,但是,井有九丈深,寻常人根本看不到井下的情况,你如此肯定,说明你并非是看到的,而是早就知道你丈夫的尸首在这里,就是你将其抛尸于此的!”
此时众人恍然大悟,所以他才提早让差役跳下井中,就是为了试探这妇人,结果妇人还嘴硬说眼神好,眼神好能把活人看成死人?
胖主簿当即跳出来,怒斥道:“大胆刁妇谋杀亲夫,蒙骗官员,还妄图嫁祸于人,简直是丧心病狂,按律当凌迟处死!”
那妇人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了,比刚才哭丧还悲痛的说:“大人饶命,饶命啊,民女是被人诱骗,鬼迷了心窍才犯下如此大错的呀!”
“从实招来!”瘦县丞冷冷的说。
妇人此时为了保命哪敢撒谎,立刻和盘托出:“是二管家沈河,其实是他私扣主家粮食被我夫君发现,长期被要挟所以就杀害了我夫君,还逼迫我协助他诬告大管家,是想要取而代之!”
瘦县丞乃是人精,当即就听明白了这避重就轻的说辞,直接逼问道:“你好端端为何会帮助那沈河,必然是你二人有奸情!”
那妇人顿时如遭雷击,彻底瘫在了地上,而此时听出端倪的机灵衙役也把二管家沈河押了过来,二管家一看这情形,特别是女人已经缩成一团了,心知完了,瞬间也瘫了下去。
衙役们上来,抓着他的发髻,几个大逼斗下去,二管家就把事情全招了。
私扣粮食,被管理仓房的张四发现并借此要挟讹诈,与妇人有奸情,合谋害死了张四抛尸枯井,而且当天他在厢房外听到了大管家与张四争吵,自己想要一箭双雕的趁机上位,就想出了这招嫁祸于人。
他的话音未落,怒火中烧的沈路便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随后转身跪在地上,给夏天佑叩头道:“太爷明察秋毫,对小人恩同再造,请受小人一拜。”
两位常务副也神色吃惊的看着夏天佑,很难与之前那个说话都结巴的败家子联系在一起。
很快一个小厮跑过来,恭敬的对夏天佑行礼后,道:“大人,我家老爷请诸位大人入内堂相见。”
三位大人相视一笑,总算能够见到正主了,之前衙门几次派人沟通,想找沈员外借粮,结果连人都见不到,一味的说身染恶疾。
几人在大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后院,在正堂见到了家主沈怀仁,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锦缎华服,四方脸留着长须,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只是头上扎着绑带,看起来病恹恹的。
见到夏天佑几人,看似虚弱的沈员外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行礼,客气了几句之后,沈员外道:“夏大人不愧是朝廷看中的年轻俊杰呀,这么快就洞察真相,擒获凶顽,更是为我沈家揪出了蛀虫,老夫钦佩之至,感激不尽啊。”
两位常务副也着实对夏天佑另眼相看了,胖主簿更是忍不住问:“是啊大人,你是怎么看出那妇人有问题的?”
夏天佑笑了笑,道:“这是杀人凶案,二管家和那妇人必然心虚害怕,怎么掩饰都不可避免的暴露疑点。
比如那妇人在堂上,我还没问,他就主动说出张四失踪前和大管家有过口角,这指向意义太过明显了。
再有就是我进入张四和妇人的房间,发现梳妆台上的有两包胭脂水粉竟然是新的,按她说,丈夫失踪数日,她心里焦急万分,又怎么会有闲心去买胭脂水粉呢?
最后就是那枯水井,经验丰富的衙役也是先闻到尸臭的味道,才打着火镰照亮而发现端倪的,可那妇人只看一眼就开始哭丧,分明就是心里有鬼嘛!”
两位常务副有些尴尬,这些细节都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沈员外更是赞道:“明察秋毫四个字用在夏大人身上真是恰如其分啊。”
夏天佑谦虚的摆摆手,反而觉得,这沈员外对家里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却故意让妇人报官,让官府来处置这对谋害亲夫的奸夫淫妇的。
趁着这个热度,胖主簿说道:“沈员外,贵府上的如夫人刚刚……”
沈员外看着胖主簿,道:“主簿大人玩笑了,我府上早已没什么如夫人了。”
说完,他朝管家示意一下,管家立刻去书房,取来了一叠文书,展示在众人眼前。
众人一看,竟然全是‘休书’,准确来说应该叫断离书,毕竟只有正妻才需要合理的‘休
’,小妾完全没必要,买卖,送人均可,本来就是玩物而已。
但这里还是有五张断离书,写的是永立断绝,内容大致都是性情乖戾,不孝翁姑,不睦宗族,败坏门风等等,下面还有双方签字画押,以及第三方公证人,这人竟然还是衙门的‘礼房书吏’,主管的就是婚姻,风俗等一系列事物的吏员,而签订的时间则是半个月前。
这显然是早有准备呀,不过,一口气休掉五个小妾,这可真是渣得彻底呀。
沈员外尴尬的抱拳道:“让诸位大人见笑了,我的几个妾室,都是当年走南闯北做生意时所聘,只为传宗接代,奈何多年来她们均无所出,如今我已年老体衰,也不想惹拙荆生气,索性就都断了关系,不过她们的家人都在各地,路途遥远还没来接,就让她们暂时还住别院中,至于她们的一切行径,我早已不过问了。”
这切割的真干净啊,而且文书还有衙门的吏员签押作保,让人无可挑剔。
而这样的结果主簿和县丞自然最高兴,当即赞道:“沈员外真是持家有道,伉俪情深啊,只是如今世道艰难,这城外……
人世间最难就是开口借钱,哪怕是主簿对待地主也是吞吞吐吐,不过这次沈员外却很爽快的说:“之前我实在是身体不适,不能理事,对诸位大人多有怠慢,反而还劳烦诸位大人为我沈家清理门户。
之时隔壁县遭灾,我们县今年收成也不好,但作为乡绅我也不忍心看乡亲父老受灾,这样吧,我出粮食一百石,为诸位大人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