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悟道
说着不在意，未央脑子里仍然是垃圾场的景象。
苌葙：【怎么心情不好？你想帮他们吗？】
未央嗤笑出声，摇摇头：【怎么帮？是废除奴隶制度？还是每天给他们送面包？】
苌葙：【斗米恩，升米仇，这个道理吾还是知晓的。】
未央：【是啊，所以我们去给他们每人送一颗糖？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凄惨的很令人同情，但这天下每个人都有令人同情的一面。】
【他们物质匮乏，心无善恶，但灵魂却比在场所有人都纯粹。】
这些在垃圾场上苟活的人，像野兽一般存活，但只要半个面包就可以让他获得莫大的欢喜。
就和真正的野兽没什么两样，所有的谷欠望都变得低级，
要知道，山珍海味放到面前，容希也不会觉得有分毫快乐，在这个方面，容希还不如他们。
都市里，打工人朝九晚五，甚至忙碌到没有时间生活，没有灵魂，没有悲喜，他们物质生活或许不匮乏，却连吞下去的饭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一宿一宿的熬，两者谁更惨？
花城里，那些花娘浓妆艳抹，搔首弄姿，不愁吃喝，每天唯一思考的就是怎么装扮的更好看，怎么吸引更多的客人，甚至不知道尊严为何物，哪个更可怜？
【我觉得，他们可能也觉得我们可怜，承担着无数的责任，忧心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事，自以为是的挣扎。他们只要跑过追兵就笑得像拥有全世界，我也挺羡慕的。】
未央说着，却并非真的羡慕。
也并不觉得承担责任是可怜的。
有些情绪很奇怪，我们推己及人，如果我经历那样的生活会不快乐，因而怜悯，如果我经历那样的生活会快乐，因而羡慕。
但她不觉得这样的情绪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以贤妻良母为目标的女人，会觉得像某女艺术家那样为了艺术不婚不育，孤独终老是值得可怜的，觉得像某太太那样被丈夫娇宠着的小女人是值得羡慕的。
多荒谬啊。
他们如果乐在其中，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怜悯？他们如果只知道自怨自艾却不想改，又哪里配得上你真情实感的怜悯。
同情，要真正与他们的情感相通，不是推己及人，而是想人所想，他们到底是悲伤还是欢乐，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不能猜，要去看。
看他们是哭是笑，用眼看，用心看。
心有痛苦者方可以被怜悯，不至于冒犯。但如果他们已经知道痛苦，却只是抱怨，毫不改变，那也不值得被怜悯。
下一步才是帮不帮。
像她这样不甘于命运者更青睐那些想抗争的人，所以在她看来，自救者方值得被怜悯，值得被拉一把。
不然，不就是斗米恩升米仇吗？只是感动了自己。
他们乐在其中，她尊重，他们渴望改变，她支持，他们如果想突破而不得，她会尽力相助。
因此，她带走了想要离开的容希，却没有带走那个勇敢跑出来勾引她的男孩，因为他不知自由为何物，即使救出来了，也只能成为某人的玩物，本质上不会改变。
但她欣赏他的勇气，欣赏他在那样的环境里仍然有勃勃生机，送他一场灵力表演，告诉他可以去看看世界，期待着他的觉醒。
自救者方得他救。
自以为是的放生宠物狗哪里是怜爱众生，不过是多管闲事，惹人厌烦。
情就是如此，自以为是的“深情”只能自我感动，自我高、潮，不顾对方意愿的痴缠是变态不是真爱，唯有真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为对方考虑，想对方所想，忧对方所忧，方是真情。
众人突然愣住，诧异的看着未央。
她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红色的光芒，不艳丽，不血腥，是心的色彩。内敛又温暖，像是夕阳，对人间无限留恋。好似可以从中看见袅袅炊烟，听见村头犬吠，婴儿啼哭；下一瞬却又看见滚滚烟尘，听见战鼓轰鸣，红旗招展。
它们的共通之处不是安宁，不是硝烟，看似互不相干，却同样的——心中有情。
缝补衣服的农家妇女爱着襁褓中的孩子，戍守边疆的女战士爱着身后的家国。
情有千万，同样值得尊敬。不能因为不同就轻视或否认。
竟然是顿悟！
大家不知道该不该停下，因为未央仍然在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十分的稳。
诸葛信从旁打量她，未央气息柔长，泛着荧光的脸上带着浅笑。
闭上眼的她收敛了一身锋芒，显得更加柔和。
他这一辈子是与情爱无缘的，以身许国，无以许卿，更何况如今心有大道。
但爱情定格在回忆深处，并不妨碍他们仍然是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他回头，比了个手势，众人就继续走。
容希看着闭眼前行的人，莫名的觉得，她合上了眼睛，却仍然在看这个世界，只不过不是用眼睛，是用心。
他大刺刺的走在未央身侧，眼神却半分不离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但不像当时质疑谢冉秋，他信任诸葛信。
虽然先生看似无心无情，但出于某种男人直觉，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二人之间不同于旁人的氛围。
不是暧昧，而是亲切，自在，不需要伪装，全然的信任。
容希忍不住想，姐姐在同情他们吗？还是其他？
他不知道，但也不在乎。
那是姐姐的道，不是他的。
姐姐希望他是一个仁爱的君王，他应当同情他们，如此就够了。
他又不修仙，不需要有自己的道。
这人间无趣至极，毁掉还是珍惜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不希望这个送他千纸鹤，给他温暖的人对他失望。
不过十来分钟，还没有走出麦田，未央已经收功睁眼，明明是黑色的瞳孔，却好似反射着各色光芒，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恭喜恭喜！”
诸葛信刚刚因为要保护她靠的稍近，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如今自然的侧行半步拉开距离，这才出声恭喜。
他声调不高，每个字都咬的不疾不徐，多了几分隽永，在胸前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未央修炼不久，如今已经突破了练气六层，放在修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
“多谢啦。”未央不和他矫情，她自己开心着呢，众人也连声祝贺，谁料一转身就见容希笑得咬牙切齿，眼中风暴堆积。
小鬼这又是怎么了？
未央挑眉，只觉得少年心，海底针，根本猜不透。
“恭喜姐姐。”
少年略显僵硬的笑容在她的注视下一瞬瞬柔和起来，甚至露出两个小酒窝，如果只看这甜甜的笑容，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阳光可爱的大男孩。
但再往上看，被美瞳和化妆术人工制造的狗狗眼圆是挺圆，却只有恶狼的狠厉。
不像是要捕猎的样子，如果要猜测，大概是想要竞争狼王之位时，仇视其他竞争对手。
他忽然记起未央的告诫，笑容的弧度微微颤动，显得自然几分，又撑起眼皮，思考眼中带笑的表情到底是如何做的。
未央“噗”
“你在干什么啊，也太好笑了吧。”
未央拍拍他的脑袋，摇摇头，不知道现在这些小年轻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希哀怨的瞪她两眼，把所有阴暗压在心底。
第一个给她道喜的不是自己
他眼神晦涩不宁，诸葛信若有所感，却并不在意。
帝王不代表着万事顺心，天下加身，多得是不得已，这种暴君种子当然要好好打磨。
他一直觉得，如果没有他们的话，凭借容希这种不要命的狠劲也能赢。
有了光脑以后，他们了解这个世界也更加容易，他抽空搜了一下，基因沸腾是十大基因毒、品之首马洛因的后遗症，马洛因之所以能够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就是因为它的后遗症无人可逃。
也就是说，吃过马洛因的人，一旦不吃，就会被基因沸腾折磨致死，一个月的戒断至今没有一个人熬过去。
被血液注射马洛因以后，容希还能变身机甲战斗，还能和他们勾心斗角，强悍可见一般。
他如果成功，大概率会变成杀人如麻的暴君吧。占有欲强，思维偏执，阴晴不定，哪一个都不是明君该有的特性。
“后面那批到垃圾场拿货的人，他们用来交换的是zb748，是一种治疗基因病的药剂。”
被诸葛信判定为暴君种子的人，一脸忧愁。
视频在那些药剂上停留了片刻，瓶身确实有这样的符号，诸葛信刚刚已经到星网上查询过，却没有查到相关数据。
“基因病？那是什么？”未央有些好奇。
容希静默片刻，垂下眼盯着地面，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语气略有些低沉。
“持续的基因改造不仅诞生了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超级基因，也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基因病。”
基因改造在生活中处处留痕，水源里至少有几十种基因残留，他们将其称为——基因污染。
正常人会每年体检，进行基因净化，但生存条件越恶劣，基因污染就越严重，基因净化药剂也属于基因药剂，所有的基因药剂都在万元起步。
档次越高，价格越高。
“zb748是黑市流传的基因净化药剂，价格大概在几百星币，奉行以毒攻毒，效果显著，但副作用也很大。”
容家是做药剂起家的，容希的空间扣里就有它的配方，说来讽刺，基因净化药剂是他们做的，副作用小，最低档次三千星币，zb748也是他们研发的，之所以不摆到明面上，理由十分简单。
资本家既要赚钱，又不想让名声受损。
这个药的副作用太大，嗜睡，暴躁，头疼，晕眩，反胃，腹泻，因人而异。
“基因病有什么表征吗？他们看起来挺正常的。”
“基因病大多都伴随着智力下降，并且可以遗传，这个还算是轻的，影响病人生活的是一些无法治疗的皮肤病，大片大片的腐烂。”
可遗传的智力下降进一步固化了阶级，山村里再也飞不出凤凰，因为他们的智力天生低下，如何想着反抗。
视频里的人们都穿着长袖长裤，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们却从星网上找到了所谓的“腐烂”。真的是被硫酸泼过一般，痒的要命，轻轻一蹭就是满身流脓，但没有净化药剂他们就痒的发疯，癫狂的自残，大多数没有治疗的都流血过多而亡。
想着就瑟瑟发抖。
传闻里面的病症在眼前发生，容希应该感到羞愧。
他心中没有悲喜，但按照先生的教导以帝王自居去思考时，他确实觉得容家做错了。
四家合掌联邦，哪里缺钱，虽然税收不入他们的私库，但各地的孝敬从没有少过，更何况他们手底下也有大大小小的关键产业。
他们受民之利，理应庇护于民，民怨如果被激起，哪个奴隶出身的修士自愿堕魔来灭他们，散修盟虽然能够抵挡一二，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偌大个家族，真要报仇他们又哪里躲得过呢。
贪一时之利，目光太过短浅。他们掌管军队，阶级流动并不会损害他们自己的利益，恰恰相反，开科举可以帮着中央集权。
四大家族之所以从不俯首看人间，理由很简单，无外乎两个字——轻视。
他们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从来不曾想过底层人的悲喜，从来不觉得他们有朝一日会反抗。
真是，傲慢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