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三个养老世界【09】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们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宋晓萌真的跨出了那一步的时候，一个暗红色身影跑了过来。
晏陵一个快速的走位就来到了天台的边缘，拽住了宋晓萌的手臂。
……
在一个人没有接触死亡的时候, 她总会觉得死亡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
似乎只要选择闭上了眼睛，世间的一切就与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可是这些人往往不知道, 在极度接近死亡的时候，属于人类基因里的求生欲望就会一下子被激发出来，随之带来的就是恐慌，后悔。
然而往往这个时候,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宋晓萌在跳下去之前是放松的, 但是在身体失重的那一刹那, 她整颗心脏都抖了。
没错，她害怕了！
她承认自己还不想死！
她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带着巨大的懊悔离开这个世界了，她甚至想到了自己摔在地上变成一滩肉酱的恐怖场面。
可是意外的, 她发现自己好像获救了。
“身体不要动。”
“我把你拉上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 还怪好听的。
宋晓萌开始不再挣扎，整个人像是一根随风摇摆的绳子，虚无地荡在半空中。
在宋晓萌的配合下，晏陵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个妄图想轻生的女孩拽了上来。
……
救上来的宋晓萌坐在天台的平地上, 喘着粗气，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就在直播间的观众们以为这个救人的小哥哥会安慰主播时，晏陵却是笑了一声。
“看来你还不想死, 要不然你应该松开我的手, 而不是死死抓着。”
眼前的男人宋晓萌从来没有见过，听到男人奚落的语气，宋晓萌的脸上闪过一阵窘迫。
“我不需要你救！”
“你就算救了我这一次，我下一次还是会跳下去的。”即使心中清楚, 但是这个时候的少年少女们都是要面子的。
而且，其实被救上来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直播跳楼的事情实在是太愚蠢了。
如果她死了还好，一了百了，她也不需要操心什么事情了。
可是现在是她活了，而刚刚的一切早就被直播间的人看到了，她现在虽然已经不冲动了，可是直播间里的人会怎么看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同学老师们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哗众取宠，会不会自此以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来看她。
宋晓萌低头沉默拽着自己的手指。
她几乎能预料到，再过不久整栋小区的人就会知道她，警车会来，爸爸妈妈也会看见现在的她，他们多半会骂她不懂事。
其实这样想想刚刚真的应该再坚定一点，这样就不用面临接下去的事情了。
晏陵一看到女孩的样子，就能猜测出她想的事情。
“你现在还是能选择跳下去的。”
“这一次，我不拦你。”
宋晓萌听到后全身僵硬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她刚刚差点落下去的位置。
还是有些腿软。
晏陵席地坐了下来。
“其实死了的世界很恐怖的，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没有。”
宋晓萌反驳，“说得你好像死过一样。”
“也许呢。”晏陵摊摊手，“不过你要是执意去死，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就不去救你了，毕竟救人也是很费力气的。”
“你死了，我最多就丢一份工作。”
宋晓萌是带着手电筒的，此时就放在边上，听到男人的话，宋晓萌才又看了看对方，虽然人不认识，但是这身衣服她却是认识的，毕竟这也是他们小区的特色。
“你是我们小区的保安？”
“对，第一天上任就碰见了你。”
“那你也是真够倒霉的。”宋晓萌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过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你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们大人就是虚伪，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你肯定会被社会的舆论所谴责。”
“至少你也会做个样子。”
“那你就猜错了，如果我是个介意舆论的人，你根本就没有见到我的机会。”
宋晓萌以为男人说的是根本不会刚才来救她。
就在宋晓萌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晏陵又开口说道，“不是所有的以为都是你以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丢脸？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会嘲笑你。”
宋晓萌被说中了心事，没有说话。
“手机里的网络人，楼上楼下一个小区的住户，学校里的人，还有你的父母，包括此时在你面前的我。”
宋晓萌以为小保安会安慰她。
可是——
“没错，我们都会嘲笑你。”
“因为你的做法真的想不到除了愚蠢以外的第二个词语。”
宋晓萌从来都没有这么被说过，她愤怒地站了起来。
胸口的一直沉闷的地方像是被一把斧头狠狠撬开一样。
“你以为你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我想这么选择吗？我也想着一切全部没有发生过，没有脑子冲动头脑一热就站到这里，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社会性死亡让宋晓萌就觉得就连此时此刻的呼吸也很难受。
“所以这依然是你以为的来不及而已。”
男人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宋晓萌的话而感到生气。
宋晓萌愣了一下，她看见男人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不在意她会不会在再度跳下去。
男人的声音在夜里散开。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尊重你是否选择活下去，可是你要想好，从这里跳下去究竟是你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还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
晏陵撑着手，看着天空。
他一向很喜欢寂静的星空，因为他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
“其实人这一生遇见的人有很多，遇见的事情也有很多，小的时候有家人，有朋友，有同学，有老师，长大以后，有爱人，有同事，有数不清的陌生人。”
“你以为的社会性死亡，你以为的别人嘲笑，即使是真的，又如何，舆论是最最好摆脱的一种负担，你自己只要不在意，别人即使施加再多的压力也只是轻飘飘的罢了。”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旅人，世界同样是我们眼中的过客。”
“没有谁会一辈子背负着一件事情，如果是，那就是她自己没有放下。”
宋晓萌所有所思。
晏陵睁开眼睛，看来一眼身边站着的女孩。
“以你这个年纪，多半是因为学习上的事情，或是情感上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关于学习的。”
宋晓萌没吭声，默认了。
晏陵继续说道，“学习上的话多半就是你爸妈逼你学习，电脑断网，没收手机，或者还有考试成绩下降班主任联系家长这类事。”
宋晓萌惊诧抬头，除了没收的手机被她找到了，其它的这个人都猜对了。
他真的不认识她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妈对你不好，别人有的你都没有。”
“其实这很正常，因为父母与子女本身就不是一个对等的关系，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你父母赠与你的东西，你可以选择要求得到更多，他们也可以因为一些事情选择拒绝赠与，如果想拥有更大的选择权，逼着别人赠与你是最最无能的做法。”
“你有手有脚有脑子，想要什么就去靠你自己堂堂正正获得，想去旅游了，想要电脑了，想要学习新的技能了，甚至你想一个人住了，只要你能通过自己努力赚到钱，这些都不是难事。”
“你以为你选择死亡轻松了，但是你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别人的伤心随着岁月的沉淀也终将一无所有，或许还会成为某些人嘴里的反面教材。”
“世界很美丽，其实有很多东西是值得我们欣赏，发现的。”
“而你如果选择了离开，世界不会因为你发生任何变化。”
身后的楼道里面开始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男人慢悠悠的站起身，错开了进来的人，悄悄离去。
……
宋晓萌被冲上天台来的妈妈抱住的时候，脑子里还回忆着那个小保安说过的话。
总觉得那是一个很不同的保安。
因为正常的保安不会这么年轻，也不会大道理一大堆，像是看透了人生一样。
不过，当宋晓萌的手掌沾到了妈妈的眼泪时，她突然觉得其实就算小保安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可有一点她还是不赞同的。
父母与子女之间或许是一种不对等关系，可这种不对等有时候才突出了两者之间的感情。
比起小保安话语中的不在意，她发现自己还是舍不下的。
因为这种关系依然让她有着一种依赖感。
最开始的冲动已经消失了，而后面的忐忑与恐慌，在与小保安聊天的时候也忽然之间被冲淡了。
那个人说的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做下了一些蠢事又如何，人这一辈子谁不会做几件蠢事，别人的看法让他们随便说好了，就算没有这件事班级里也有几个男生不喜欢她。
但就像她同样不喜欢某些人一样。
都是过客，何必太放在在心上。
宋晓萌猛地抱住了她的妈妈，又抱了抱几乎瘫倒在地上的爸爸。
“我们以后不逼着你学习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逼你。”
宋晓萌的记忆中爸爸一直是很严肃的，从来没有用过想现在这般近乎哀求的语气。
说起来好笑，曾经的宋晓萌一直想看到爸妈妥协的样子，可现在的她却发现其实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样。
她想了想，认真说道，“爸爸妈妈，其实我是知道你们为了我好，我不应该那么任性的。”
“我想通了，剩下半年我会好好读完，毕竟都读了那么多年了，不能浪费，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歌跳舞，如果我考上大学了，我想暑假的时候出去打工，然后赚钱在大学的课余时间报个班，可以吗？”
“当然可以，都可以。”
其实这样也不错，只不过是晚一些时间而已。
她还很年轻，未来的一切她都等得起。
……
就像宋晓萌预料的一样，她的直播间里面已经开始有人站在制高点骂宋晓萌“作”了。
可是这种声音没过一会儿就被更多的祝福声所盖过。
而宋晓萌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走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起来天台上的手机。
等她躺在妈妈身边闭上眼睛的时候，倒是想起来了。
但是宋晓萌决定不去拿了。
反正她要决定好好努力学习，至于那些中二开直播招来的观众评论不看也罢。
眼不见为净。
同样包括那台代表着人生黑历史的手机。
这一夜，直播间的人留了很久，在某些强迫症无聊人士都看到第二天早晨视频中太阳的时候，直播间一阵黑屏。
手机自动关机了。
……
晏陵从楼道下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脚步很轻，身形娇小。
没错，是老熟人了。
可是这位老熟人却发生了些变化。
晏陵以为按照猫咪谨慎的性格应该很快就会离去，可是就在他交接班后，这只猫还跟着他。
并且跳到了他新住所的窗前，偷偷藏着。
晏陵猛地打开了窗户，窗外的猫咪被吓得一个激灵。
可是这一次猫咪没有逃，它像是反抗着身体的本能一样，强迫自己立在了原地。
晏陵的手轻轻地落在猫咪的毛茸茸的头上，黑色的绒毛一下子全部像是倒立的刺一样。
这只猫上次的时候还看上去厉害得很，但晏陵却发现，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这只猫其实一直都很胆小。
上一次是为了找人。
这一次也是为了找人。
这只猫咪似乎丢了它的主人呢。
……
原本只能感受到一些情绪，可现在晏陵却能够清晰地听到猫咪的想法。
他的精神力没有再增强，那么变的就是这只猫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让我备注一下：劝人的时候千万不能像晏晏一样，大多数轻生的人受不得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