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旱魃：神庙
听完师父讲的重明鸟的故事，已是黄昏，秋练去厨房做了晚饭，吃过晚饭，师父说：“明天，你们便可以下山，为师会等着你们回来。”
重明、秋练和落落跪倒下去，行了个大礼，说：“我们会不辱使命，绘制完成《百妖图》。”
“你们一定可以。”师父说着，领着白鹤而去。
重明和落落本来是要去房间收拾行李，带上银两和干粮等物，但是秋练阻止了他们，理由是：“我们好好在山上转转，等下山以后，再想看可就看不到了。”
“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落落说。
“山上的景物我们都看过许多遍，何须再多看一眼。”重明也不同意。
秋练坚持己见，说：“天上有星月之光，肯定看得见，而且虽然是看过很多次的风物，也同样值得看。”
重明、落落执拗不过，只好跟在秋练身后，走出院落。
他们沿着山上弯弯曲曲的小路而行，看着身边的花木，听着夜间的鸟鸣虫唱，望着星辉下远山幽幽的景色，也会身看向他们和师父一起居住有年的巍峨屋舍。
小路虽然走过多遍，在即将离别的夜晚重走，却也让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触。
夜风吹拂，幽幽的香气从附近飘来，浓的化不开，枯松木立在黑影里，犹如山精，幸好有灯烛在手，一点灯火如豆，照亮身旁，让他们可以看清高高低低的石阶。
重明忽然定住身子，回过头，看向后面的秋练和落落，说：“以后我们要走的路就会如今晚一样，可能仅仅天色不会如此黑！既然被选定，便不能回头。”
落落的回应是抹去鼻子边因寒冷而流出的鼻涕；秋练不动声色，双眼明亮如星，定定看着重明，而后仰头望了眼夜空，伸出手，从手心里变出朵红艳艳的彼岸花。
秋练把彼岸花捏在手里，扔向天空，让它缓缓飞动，升入苍穹，以此来表明下山绘制百妖的心迹。
他们在山上走过两圈，回到厢房。回去后他们各自开始收行李，准备等到天亮，便下山远行。
收拾好以后，本该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可因为怀抱期待，心中激动兴奋，难以成眠，重明、秋练和落落就在灯火下呆呆坐着，一边回忆往事：重明有过十多年流浪的生涯，千篇一律，不是饿肚子，就是偷东西，再不然就是被狗咬；落落十余年都是在山上的，到的某个日子，个头不再长，因此多年来的经历总结为一个字“痛”；秋练成为妖后，化为人形，在人世上行走数年，经历颇多，后来不小心中了捉妖师的伎俩，幸好得到师父救助，才总算平安无事，活了下来。
他们说了很久，天快亮的时候休息一会，然后就在晨曦里出发。
他们背着行李，风风火火，快快乐乐，下了山，如同被风吹上天的风筝。这“风筝”飞的很高，可以看到这片区域的人间景物，而且“风筝”不再想要落地，只想着断线，飞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他们双双张开双臂，在山下小镇子的街巷里窜过，去到外面开阔的世界去。
白鹿镇，就像它的名字，镇子前有一个白鹿的石像。
镇子不大，毗邻山林，一条如带子的河流过。房屋算不得富丽，但错落有致，沿路附近，各种牌匾和幌子映入眼帘，可见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平日里也是客似云来的！只是数月里，灾祸降临，没有见过一滴雨。那条河快要干涸，剩下浅浅的水滩，船都被搁浅。种下的稻谷和甘蔗也一天天蔫巴下来，牛和羊没有水喝，不知何时就死在了外面，炙热的阳光把那尸身晒得如一个空壳，干巴巴的，发出了一股股恶臭。土地裂开，口子越来越大。大树落叶，慢慢死去。
在一株桑树旁，有座逼仄的庙，杂草丛生，香烟缭绕。
镇子里的很多人聚集在那里，正在冲着一个泥胎跪拜作揖，口里说着虔诚笃信的话，希望旱魃可以在享用了血食以后，就离开这里，回到山中桃林里去，这样，只要他一走，就会下雨了，他们所有人就能得救！
重明他们三人走了几天的路，来到了此处，他们在野外烤熟的芋头还有剩余，这时候一边吃一边在旁边观瞻！
“旱魃，长得好丑呀！应该是妖吧。”落落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童言无忌，平白说出的一些话，往往都是比较客观的。
这个被众人称之为旱魃的泥胎塑像，确实不怎么好看，他形象猥琐，侏儒一样，面部一片混沌未分的模样，只是头上有一目，大如盎。唉，若当真看到了真身，估计不倒霉三年，也会倒胃口三天。
天地之精华，还会生出这样的妖，也可算是眼中无艳媸。
“小孩家的，不可乱说，若是旱魃听到，你就要吃亏了！”穿着灰色布衣、好心的中年男子提醒说，“它就隐藏在这个镇子里，有可能在树后，在水边，在房子里，甚至现在就可能站在我们的身边！”
重明他们听后，赶紧一本正经起来，因为，若是他们看不见但能连他们脸上的汗毛都看清的旱魃发现了他们的轻蔑神情后说不定会偷偷动手脚，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来。
“旱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重明忍不住问。
“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他！多年前，发现他的身影，有见识的老人，让建造了这样一座旱仙庙，庙一建成，那奇怪的小人突然就显现了出来，离开了这里。几天后就下起了大雨。不知为何，他突然又回来了······”中年男子长舒一口气，连连叹息。
“肯定是妖，就是不知他所求······”秋炼说着，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祈祷完毕，将带来的物事摆放在前，纷纷退了下来。他们一边走，不时地停下望天，似乎想看到下雨的一丝征候，可夕阳西沉，余晖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天空上连一片云彩也没有，只剩下光秃秃渐渐低垂的天幕。或许，旱魃还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待过去几天，说不定旱灾就会消退，降下甘霖。
这种求雨的事情一般的巫师也做不到，即便是妖，没有数百年的修为也难以呼风唤雨，对于重明他们来说，自然力有不逮，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晚上在哪里歇宿，以及吃什么吧！
没有比找一片瓦遮风雨、吃一顿饭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了。人在吃饱以后，往往会更加愉悦，开心快乐，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