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命格巨变
赤名绪没有遵从安排投身战场,而是第一时间去找莫临。
深入敌营,在有人巡逻的地方兜兜转转,直到听见那声惨叫。
少年当然第一时间辨认出了那声音,可他足有半分钟不敢动。
他在恐惧。
他不怕那里有多么强大的敌人,可他怕最后见到的只有一具尸体。要是那个喊过他“哥哥”的小姑娘像姑姑一样变成了尸体……
他想他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赤名绪抬起了脚步。如果可以,如果还来得及,他要去救她。
阴差阳错,亦或是老天保佑,他从暗道中走进了洞穴,没有遇到美杜莎次生眼的阻拦。有嘶哑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在战斗。
赤名绪指尖颤抖,抚摸着穴壁上冰冷的锁链,顺着锁链拐进了一间牢狱。
金色符文褪去,通魂锁逐寸断裂,那少女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没有外伤。
可赤名绪只用了一眼便分明她身上的伤势——神脉尽断,性命垂危。
是……垂危,而不是死亡。
少年咬紧牙关,缓缓蹲下身子,身上似有千钧之重。他的右手颤抖着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
她已经失去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失去过自我,怎能连她仅剩的依存都拿走?
那一刻所谓的家族与责任都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象,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要这面前的女孩保住她的骄傲。
赤名绪轻轻地将莫临的脸扶正,指尖摩挲她的鬓发。
这世上除了他之外,绝不允许再有另一人伤害她。
少年低头,眼底温柔,此时他就像邻家阳光开朗的大哥哥,干净、与世无争。
“世人只知赤名家的血脉适合修炼,却不知它亦能将一身修为转送他人。”少年的语气很是平和,身体也止住了颤抖,像是已经做好某种决定。
他记得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记得作为少家主的身份,也记得她孩童时的言语。不记得的……是最初的自己。
初夏的樱花开满了枝丫,稚女托腮的模样被纷飞的花瓣遮掩。
“所谓,十指连心。”赤名绪咬开自己的食指,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修行,是一条凭个人之力登上顶峰的崎岖山路,有人中途放弃,有人遭遇豺狼虎豹,有人坠入歧途……这本是一条没有捷径可言的路。
赤名血脉却硬生生开辟了一条捷径,而这条路,注定用鲜血和尸骨铺成。
殷红的血顺着少女苍白的唇流入喉咙,神脉奇迹般开始复原。涅槃重生的意味。
赤名绪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紧洞穴中的砂石,将石块捏出了裂缝!
指尖渐渐干涸。
少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莫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永远留在脑海里。连同着数年的爱恋,化为灰烬。
他看见她睫毛微颤,是要苏醒的预兆,他便知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赤名绪起身,有些摇摇欲坠,而他每走一步,便有发丝被染成银白。一缕一缕,光阴在他身上加速走过。
这是必要的代价。
他不可以让莫临看到自己,不可以暴露赤名血脉最根本的意义,更不可以……让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抵达尽头。
他扶着墙,往暗道之外走去,步履蹒跚,消失在黑暗之中。
少女猛然惊醒。
嘴里残留着血腥味。
她以为是自己的血。
方才睡的太沉了,好像差点就……永远地睡死过去。梦里是温暖还是寒冷,她说不清。
可明明自己的灵魂有一瞬间被撕开,或是断裂。那感觉如此真实。
莫临站起身来。被关了这么久,荒废修炼,神脉之力竟没有丝毫衰减……
不远处传来祸的嘶哑声和打斗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朝外走去。
……
一刻钟前。
不化骨的眼眸泛起绿光但仍然空洞,玉般的骨节发出清脆的摩擦声,他终于站了起来。
穿过数年的光阴,站立之时,便是君王崛起之时。
深山老林的荒草中,有枯手伸出泥土,成群的尸朝着洞穴移动,一路上,饥尸食兽,生灵涂炭。
刑恕站在不化骨的面前,感受到巨大的威压。
七劫伸出手,黑雾扩散,包裹住那具不化骨。白骨没有表情的面目似乎狰狞,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有骨节颤动,细碎的杂音扰得人心大乱。
“刑恕,”七劫喊他,“你来。”
“我来!?”刑恕懵了。
“当然你来,你是我的媒介。”七劫看了他一眼。
少年顶着巨大的威压靠近不化骨,感觉白骨随时可能挣脱雾气。
“点他的印堂穴。”七劫说道。
刑恕不确定地将食指放在头骨的眉心处:“这里?”
不等七劫回答,幽绿的光开始闪烁,像在威胁。
少女的身影刹那消失,刑恕感觉自己的身体中出现了一股吸力,将不化骨逐渐吸取。
寻还怔怔地站在一旁。
她看了一眼黑雾浓密处,目光失神。终究没再做什么,只是必须……找一个角落待一会儿。
她的生命已经没有了意义,这令她茫然。
寻顺着暗道走去,一个人影忽然浮现在眼前:“莫临?你没事?”
此时她看见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声音都不由得哽咽。
莫临看着这女孩当即开始泛红的眼眶,有些措手不及。
寻的身子顺着石壁滑下,颓唐而无力。
“怎么了?”莫临俯下身子看着她。
“苏小姐……死了。”寻苦笑着,“她将我带来这个世界……从此,不会再有人需要我。”
少女张了张嘴,没由来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与寻,皆是刀剑,只不过效忠的人不同。
莫临嘴角上扬,眉头微蹙:“不……你,自由了啊。”
寻抬头,望见那双清澈的眸子,一滴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滴落在地:“ 你我的存在永远是相悖的,你可以杀死我。”
莫临哑然,心中大为震撼。已经到了只求一死的地步么?
“我只是个替代品、冒牌货,其实我都清楚。”寻的声音有些哑,看起来楚楚可怜,“我的生命本身,就是个错误,这个……是不是也应该还给你。”
她摊开的手掌,紧握的正是那个御守。
莫临一时愣住。
寻的言语很轻,像即将消散似的:“我以为把握住一些有信念的东西,自己也能拥有信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莫临的心脏猛得跳动起来,她缓缓伸出手,像要拿回那个御守。
可她没有,她只是抓住寻的手,将寻的指尖蜷缩起来。
“你有自己的名字么?”莫临凝视已经呆滞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