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初相遇
湘南-第二中心医院-北角第三栋，楚遗风所在的楼栋。
他临窗而望，久未收眸，钢林铁铸，大厦高矗，时天色欲晚，然风辞四海，日交昏黄，楼头枫叶千枝散，江桥掩映暮归客，
临临密密，时不休。
楚遗风犹自将幽闭着的窗叶推开，独吊悲欢一泫然，他忽然，忽然有些迷茫，不知前路何往，生来何欢。
【系统：你彷徨了，宿主。】
如此突然，楚遗风明显来不及做好应对的准备。
“是啊，我忽然就迷路了。”
【谁都会迷路，你只是需要一个引路人而已。】
楚遗风呆呆地点头，眼中似乎是拿起了什么，在放下什么之间取舍不定。
【我帮你吧。】
系统温和的声音忽然慈祥了起来，隐约中有种师者的厚重。
楚遗风眼前景色一变，他从天最边远处望见了一座边塞，这座大塞，与山川环扣。
城门前有两个繁体大字，潼关。
楚遗风眼底忽然收入一行文字：
河流大野犹嫌束，山入潼关不解平；
秦岭云屏，风陵晓渡，黄河春涨，行人不绝；
这里同样是夜色将浓，南来北往之人，倚在这渐浓的夜色里，灯火显得很是奢华；
前楼饮酒者，后院秉宿仇，间有屋舍连成片，将这些掩藏在烛火之下。
楚遗风的眼前忽然站住了两个人，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好了，你的引路人。】
楚遗风闻言仔细盯着那两人，这二人在一栋酒楼前站住。
酒楼名为镇西楼，这二人一前一后在招牌面前站定，一摸口袋，兜里都没有一个子。
前者高瘦中年扮相，稍稍靠后的那位要年轻些，还带着山里孩子砍柴时候的稚气；
在灯盏如雾间隐隐带些锋芒，未露。
二人在楼前仔细辨认了会，才上了楼。
酒楼里，饮酒者众，上二楼靠左有两张桌子，一张早已坐了人，阵捏杯慢饮。
意不在酒，饮的是茶，听的是人来人往，与楚遗风一般无二。
另一张桌子用竹木屏风隔开，宽四五步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最好杀人。
伙计领了那二人上了楼，一落座才招呼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中年男人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淡淡道：“先沏盏茶来。”
店伙计皱了皱眉，只当是有一个上这儿来不喝酒不吃菜只饮茶的角儿，随意答应了几声后转身离去。
年轻人看店伙计走远了，才问道：“师父，咱们上这镇西楼来干嘛？”
中年男人自顾自整理着衣裳，一丝不苟，平静地说道：“天色已晚，出了东城门，方圆百里，再无住处，在这城里小住一晚。”
听到中年男人这么一说，年轻人凑近了更轻声问道：“师父，咱们真的是要去杀人？”
中年男人，也就是师父，没有答话，只是盯着先前那个店伙计的身影。
年轻人大吃一惊，顾不得声音大小，忙道：“啊？？师父？是这个店小二？”
语毕，邻座那人呵笑出声，引得他的师父也大笑不止。
他师父示意年轻人坐下，却自顾自对着空气诉说：“我要杀的人，在燕北，也不在燕北，你说呢，朋友。”
后半句却是对着邻座这人说的，邻座这人有名字，名为秦淮。
秦淮也不管那中年人，而是对着这个年轻人说道：“我见过你的，燕家少年，这店小二眼正，心眼却偏小，方才看你二人衣着普通，也只是点一壶茶，应允是应允了，但是待会儿必然是没有刚才这么热情了的。”
少年名为燕晟。
秦淮说完这句，才刁难起那中年男人，说话间轻一刹重一缓。
“怎么，你燕十二，也会没银子吃饭么？”
“不碍事，你秦泊安，不也有险些送命的时候么？”
秦淮不再说话，人上了年纪，自己这嘴上功夫，多半是讨不了好的。
楚遗风看到这里，更加迷茫了，系统的声音这时候继续响起，点化着他的宿主。
【你因为什么迷茫？还不是感觉到前路无涯，此生无望？】
【既知两难，此生惘付？】
楚遗风没敢说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有系统在身，尚还要这般蛰伏。
平常人若是没有外挂，这一生，真就久住于庸然么？
【那么，就继续看下去吧。】
继续看下去。
那年轻人听得自家师父说出邻座这人的名字，惊得跳了起来，又忍不住压低了身子，压低了声音看着秦淮道：
“杀人见血冷剑客，北夜寒殇猎暗暝，秦淮秦泊然？”
燕十二嗤笑一声，“你这么吃惊干什么？他的剑还不如你，傻徒儿。”
秦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恩人弟子，有些好奇道：“我听说，你学剑八年？”
燕晟听闻这话面色严肃了起来，“是的，我学剑八年。”
“了不起。”
这个少年郎，初入江湖第三日，第一次被人这般郑重的瞧过。
燕十二想了想，喊住秦淮，“泊安，我往洛阳，你去哪儿？”
后半句是问，秦淮自答：“我往西。”
燕十二点了点头，小二这时候将茶端来，这位天下号称燕甲十二的人物，穿着补丁衣服，敲着平木桌子，轻松地喝了口茶。
才道：“你不能去，你的火候不到，我若想杀你，只需要十招。”
燕晟莫名骇然，一瞬间，这场中的言笑晏晏转为杀气凛凛，突兀且慌张。
秦淮只问了一个问题，他没感觉到杀气。
“是燕甲十二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燕十二放下茶杯说道：“现在的我。”
“你还想继续往西么？”
“我来找你帮忙，老十二。”秦淮愕然无语，这般渴求道。
“你要杀的，和我要杀的，是同一个人，无所谓帮不帮。”
燕十二一口将杯中茶饮尽，宛如在喝一杯烈酒，豪气道：
“如果我成功了，那么我就会在牧野等你，如果我失败了，就是我徒弟在牧野等你，明年秋天，你自可来牧野一看究竟。”
秦淮道了声好，然后飘然而去。
“此去往东？”
“此去往东。”
秦淮走后，燕晟奶声奶气问道：“师父，你一定要带着我吗？”
燕十二哈哈大笑，摸着燕晟的脑袋，“你一定要去，一定要去看清那个人的阵法，如果我死了，十年后，就是你去向他讨教。”
燕晟重重地点了点头。
“徒儿，去，买两把雨伞。”
“师父，没下雨啊？”
“傻小子，雨势未明，绸缪在先呀。”
楚遗风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多了些江湖豪气，被财阀所压制住的人生展望开始有所悸动。
后来他看到这年轻人跟着燕十二一路往西北而去，路上，燕十二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说，他的名字里带了个归字。
可惜，他叫燕无归。
燕北城头，燕无归向着当时刀道大宗师出剑，剑去，无归，十招之间，燕无归倒下。
从此刀道大兴，天下不准习剑。
燕晟，学了八年剑的他在城墙下没有出剑的机会，大宗师废了他的一身剑气修为。
关在宫中十年，十年后，秦淮从东海归来，向着越来越强的刀道大宗师递去了一剑。
天下刀势，尽归此人，秦淮亦败了。
燕晟没有意外，再十年，他三十九岁，他站上了城楼，刀道大宗师问他：
“如今天下刀运兴隆，衍归我李道成，你拿什么跟我斗？”
“天下再无南剑客，再无枪斗才，这天下都在我的手中，你一个废人，拿什么和我斗？”
燕晟轻笑一声，如苍龙呼啸。
纳星入体，入苦方知，溯源求真，万象本一，天下十二境，燕晟一笑之间，已得六境。
那一天，他并剑入朝歌，改令天下刀剑止戈。
楚遗风看着这个身影，震人心神，他的心中，也不禁豪情万丈。
那一天，他三十九岁，自号燕甲十三，天下再没出过他这般人，没有甲十一，也没有甲第一。
楚遗风对着系统说道：“系统，我懂了，你变吧，我做好了准备了。”
【系统：？变什么？】
“你不是要变成武侠玄幻风格么？然后一瞬间治好我的病，我在你的辅助下，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将这些财阀贵族，快意恩仇？”
系统好半晌没说话，整个都无语住了。
【我是让你看看别人在逆境之中，是怎么面对的。】
“哦。”
其实他和系统都懂，已经将心魔消除，将胆怯磨灭。
你看呐，客舍他乡乘莽莽，应似长征踏万里。
每有光阴载过客，始共春风不易追。
天地逆旅远行客，赵北荆南唯神州。
何惧哉？挽唱苍山万里。
沤珠槿艳，不过幻境一株。
纵使前路如俟河之清，也去试上一试。
楚遗风眼前景色变换，再度来到那川流不息的现代化都市里。
口中长呼一口气，不再积郁。
这时候，他看到在楼下公交站，走来一个少女。
十七八岁的样子，不高，很瘦，背着一个平常的书包，书包里瘪瘪的，只装了几个东西的样子。
像是刚从医院走出来，蹦蹦跳跳的，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消息，应该是朋友给她发来的信息。
楚遗风看着这个少女，被手机里的消息逗得捧腹大笑，俯仰笑泪，这一仰头，就看见了楚遗风含笑的脸。
笑容一滞，忙低头继续看手机，径直往前走去。
咚~~~~~撞上了几步距离的电线杆子，引得路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这么响，是好头啊~
少女是真的疼得流泪，捂着头就蹲了下去，好半会儿才站起身来，擦掉眼泪，不敢去看周围注视着她的人。
好尴尬好紧张。
然后凶狠狠地望着还在注视着的楚遗风。
楚遗风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溢出来了，跟这个小女孩打了个招呼。
小女孩一愣，拿起手机，亮起屏幕，朝着楚遗风晃了晃。
低声自言自语，“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