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长公主的任务
秦婳人失笑道:“你这话若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
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继续说道:“皇兄幼年时,也曾说过,这句话大错特错。”
楚浮白倒是惊讶了:“皇上也这么说过?”
“皇兄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无君,何谈社稷?”
有君有社稷,却没有提到民,黄龙帝或是位好皇帝,是明君,但距离所谓的圣君怕是还有段距离。
“果然,还是站在顶端之人的想法。”
秦婳人见他否定皇兄,皱眉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没有民,哪有社稷?没有社稷,民也是难民,是流民,民不为民。”
秦婳人问:“君呢?”
“对内,没有君王或者君王差劲,那社稷就会乱,民也会散。对外,君就是国的代表、就是民的代表。君民社稷是一体的,有君有社稷没有民,是过家家。有社稷有民没有君,叫乱世。有君有民没有社稷,叫亡国。君民社稷少哪个都不行,哪有什么轻重之分?”
秦婳人也不敢确定楚浮白说的对不对,但心理上还是比较认可的。
“你将要做的事情,必会扰乱社稷。既然你说君民社稷俱为一体,扰乱社稷,何谈爱民?”
楚浮白摇头道:“腐肉在身,不闻不问,只会越烂越大,与其放任,不如忍痛一刀割去,虽会流血受伤,甚至重创全身,但总好过溃烂而亡。”
秦婳人目光灼灼,异常严肃的说道:“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了解,也不认可。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楚浮白没有丝毫犹豫:“我早就考虑好了。”
“你不怕把性命留在蜀地?”
“怕,怕也要做。”
“官员当真造反,大军围城,你会怎么做?”
“打,决不妥协!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变蜀地的旧有格局。”
“你不觉得这么做太大了吗?”
“黄龙帝,大罗中兴之君,他可以为大罗续命,却不能让大罗永存。以大罗境传承吸引武人自杀残杀,根本就是笑话。大罗的威胁,从来都不是民间的武人,而是兼并土地的官僚和地主,土地越集中,百姓越贫困,等百姓没有活路的时候,大罗也就走到了死路。黄龙帝的改革,是基于对地主、官僚和勋贵妥协的改革,治标不治本,若要治本,必先安民。把被兼并的土地收归国有,分配给农民耕种,农民稳了,天下也就稳了。”
秦婳人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也不懂。我只问你,即便蜀地叛乱也不是人人都会参加,那些没有参加叛乱的,你怎么对付?”
楚浮白有点惊诧,实没想到,秦婳人居然还能考虑到这一点。
他其实早就考虑好了,他本不想说,但秦婳人问了,他也不再隐瞒了。
“若有战争,战时拉拢安抚,战后清算,我可以留他们家族,以及家族固有的财产,兼并来的土地,要全部收归朝廷所有,但有反抗,杀!”
秦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楚浮白,好像刚刚认识他一样。
难怪蓬莱接受他,绝对不会错的,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你以什么理由清算?如何清算?”
“理由就简单了,同样的人,必定会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牵连,想要搞掉那些人,只需抓住利益关系即可,当然这也要讲究度。我想的是,如果不曾参与的家族愿意退还兼并的土地,我便饶过他们,如果他们胆敢抗拒,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秦婳人闭目沉思许久,最终吁了口气,道:“跟我来。”
她把楚浮白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你在姚家,把姚臻远的所见所闻密奏皇上,皇兄震怒,本打算召蜀王回京城,但皇兄很清楚,蜀地的问题,不止我那位王兄,他与我商议,便派我前来,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吧?”
楚浮白当然知道,秦婳人刚来的时候就说清楚了:秦婳人来,是怕楚浮白斗不过蜀王,特来为楚浮白“撑腰”的。
“不止。”秦婳人从床头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
圣旨,虎符。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蜀地州牧,手握十万兵马,皇兄早已忌惮,数次欲使刘青宴回京,可刘青宴总是以各种借口推辞。皇兄说,若刘青宴兵马有异动,你可用虎符调动兵马。至于圣旨,你自己看吧。”
楚浮白打开圣旨,大致浏览一遍,忍不住脊背发凉。
皇上的旨意是好事,他要楚浮白全权监理蜀地,也就是说,从他拿到圣旨的这一刻开始,楚浮白就是蜀地的最高权力了!
楚浮白的脊背发凉,也是因为这个好事。
给他虎符,使他有足够的兵力应对蜀地可能的变故。
给他权力,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治理蜀地。
皇帝好像算准了蜀地会叛乱,换个角度说,皇帝已经摸清了他做事的路数,尽管很多时候,楚浮白都是临时起意的,但皇帝好像早就知道事态会这样发展了一样,竟早在派秦婳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他看向秦婳人,秦婳人微微点头,笑得意味深长。
他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秦婳人来此的目的了。
这还要从楚浮白的敬畏说起。
楚浮白对皇帝十分畏惧,但他畏惧的不是皇帝本人,而是那种轻易就能把人碾死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帝本人,固然深不可测,值得敬畏。
但与他所有的权力相比,那点敬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但秦婳人不同,楚浮白是真的敬畏秦婳人,而且他对秦婳人的敬畏,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儿。
一是因为辈分。
从认识秦婳人开始,他就把秦婳人作为长辈看待,对长辈自然是有几分敬畏的。
二是秦婳人教过他武功。
很多人教过他武功,可是他们的教学方式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交流,秦婳人则不然,那是实实在在的纯粹的教学,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学生对老师,自然要有相当的敬畏和尊重。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楚浮白自己亏心。
那件事虽说怪不到他的头上,可他毕竟看过秦婳人的身体,这就让他在面对秦婳人的时候底气不足。
就这样,在楚浮白的自我暗示下,秦婳人逐渐变成了最特别的存在。
他最敬畏的人,也是唯一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
皇帝让秦婳人过来,不仅是要她协助应对蜀王,更是要她监管楚浮白啊!
那老爷子,安排的还真是明明白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