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姜梦婵如同做梦般还未回过神来，这是她第一次去宫里参加宴会，往日里大夫人带她去的也只是那些寻常官家夫人的宴会，这种宫里举办的宴会她从来未参加过，也未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去参加。

    今日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同以前在姜家后宅度过的每一日都没有什么区别。

    姜家后院有不少庶女，姜大夫人是个颇有手段的人，那些年老色衰失去宠爱的姨娘都被她安置在庄子上，也许是天意，除了姜大夫人生下的嫡子外，姜丞相是一个庶子也没有，也怪不得姜大夫人独揽后宅大权，后院除了她们这些庶女只有两三个最近得宠的姨娘，姜家后宅在姜夫人一手掌控之中。

    近日因为姜梦澜同太子的事情，两位大主子都不太高兴，低下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做事说话都小心了起来，大姐说是嫁给太子，是喜事，却不知为何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让见人。

    外面的风言风语姜梦婵自是不知道，她们这些庶女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里眼见的都是那宅院的四方天地，姜夫人规矩严，她们又不敢偷溜出去，或者刻意打听大姐的事情。

    姜梦澜是压在姜梦婵头上的一座山，不止姜梦婵，她是所有姜家女孩们头上的一座山，姜家明珠，第一才女，让所有姜家的女孩都黯然失色。

    小时候姜梦婵不懂，以为是因为姜梦澜书读的多，字写的漂亮。所以大家才夸她，所以父亲才喜欢她，那时候姨娘卧病在床，无暇顾她，她便努力学习功课，琴棋书画，来教导的先生都忍不住夸她，可什么用都没有，变得只是姜夫人眼里的厌恶。还有同自己说话一向温柔的大姐开始时不时言语讽刺她，那些同为庶女的姐妹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她。

    被罚跪，被禁足，没人听她解释，直到姨娘要被送到庄子上那一刻起，她才突然明白自己和姜梦澜之间究竟差了什么。那不可逾越的沟壑究竟是什么。

    往后的这几年，她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缩进一个小小的壳里，因她心知，她抗争不过命运，老天施加给她什么她必须接着。

    她的一生就如同其他姜家的女儿一样，好点的嫁给父亲的下级或者同僚家里公子，门第不会高到哪里去，毕竟好歹是丞相之家，怎么也做不出让女儿去做妾的事情，高点的门第就看不上她们了。

    只是她没想到，早上去给姜夫人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如同往常一样，姜夫人随便说两句话打发她们回来，回来的路上听着四妹六妹斗了两句嘴，谁也不服谁。

    午膳还是那些样子，她用了膳把没绣完的那副荷花图拿了出来继续绣，直到丫头翠如着急忙慌的进来。

    “姑娘，大夫人来了带了浩浩荡荡一群人正过来呢。”

    看着翠如紧张的样子，她的心也纠了起来，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姜夫人发怒生气。等她迎出去，姜夫人已经进门了，她住的院子偏，姜夫人一路走过来还微微有些喘气。

    “这些衣裙你收着，好生打扮打扮，晚些时候随我去宫中赴太后寿宴。”一句话直接将她砸晕，姜夫人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并没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样子，让姜梦婵心中越发不安。要走时姜夫人似乎还不放心，留下了身边的大丫头竺儿看着她。

    姜梦婵始终没明白为何是她，夫人向来不喜欢她，为何不带家中其他的姑娘去。

    竺儿尽心尽力的指挥着丫头，说穿葱绿色那件好看，正好衬那套青玉头面，又说头面都是玉，有些显老，不必带一整套，点些珠花相衬，她从未被这样用心对待过，即使知道她们或许带着目的。

    自己如同被摆弄的木偶坐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她从未来过这里，深红色的宫墙，很高，要高高昂着脖子才能看到上面的灰瓦。庄重威严，竟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马车排队等着入宫，她看着坐在身侧的姜夫人犹豫着小声问道。“母亲，女儿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从姜府出发，姜夫人没和她说一句话，她心中实在不安。

    姜夫人眉头紧皱，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收到了姜丞相自宫里递出来的话，让她好生打扮打扮姜梦婵，带她来宫中赴宴。

    “你莫要担心，之前夫子教的礼数还记得吧，莫要出错就好，你平日里也稳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知道，我也无需多言。”

    “是，女儿晓的。”

    她浑浑噩噩的坐在宴席上，不敢乱看乱瞧，像个提线木偶般一举一动都在心里先过一遍，直到她突然听到了她自己的名字。

    姜家三女姜梦婵九皇子侧妃。

    她下意识先去看身旁的姜夫人，姜夫人自己也难掩震惊，到底是丞相夫人比她先回过神来，拉着她出来跪地谢恩。

    她甚至不知道哪个是九皇子，只起身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跪在最前头的男子，她看不到他的长相，即使是背影，她也只敢偷看一眼就赶紧低下头。

    只等回到席上，她偷偷瞧一眼，少年脊背挺直端坐在桌前，浓翘的长睫微垂，面若净玉，白皙的皮肤衬的他嘴唇殷红。明明是个男子，却无一丝浊气，他生的极好。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能成为皇子侧妃，直到同姜夫人出宫回到姜家，父亲唤了她过去。

    说了很多话，但都是围绕着一句，你要得到九殿下的心，让他怜惜你，让他心中有你，要做一个对姜家有用的人，本来你的位置应该是梦澜的，你要知道，不要让父亲失望。

    她突然知道为何父亲在一众姐妹中选择她了，因为她生的足够美。家中那些姐妹在相貌上越不过她去，看吧，她还是被送了出去，替家族拉拢人心，只不过对方位置够高，不似那些官宦人家一样，但内里终究是一样的。

    从她被赐婚后就从府中最偏的院子搬了出来，新院子更大了，姨娘被从庄子上接了回来，姜夫人说怜惜她们母女多年不见，府里的下人也不一样了，见她都是笑吟吟的，她还收到了许多的帖子，邀请她前去拜访。

    她去了一家，那小姐拉着她的手仿佛和她关系多好似的，可那明明是她们第一次见。她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出现了好多好人，她们能发现她的好，好像会真心实意的夸赞她，就因为一个身份的不同，所有人都开始对她笑。

    她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听下人说姜梦澜闹了不少次，嘴里大喊着不愿意嫁给太子，生平第一次姜丞相竟然掌掴了她，那脆生生的巴掌印打碎了姜梦澜这十几年所有的光鲜亮丽。

    也让姜梦婵窥见了以前在四方宅院不曾窥见到的暗中掌控着所有人命运的手，皇家，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