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天平

    令众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叶昙，这位高二开学伊始表现得品学兼优、能力卓越的班长，居然在毕业后的散伙饭当夜，被警车带去了派出所。兰城市人民法院受理了案子，判案的包法官正是唐老师带过的学生。

    兰城毕竟只是一个县级市，号称此地惹不得的叶家，怎么可能束手就缚，也开始挥金送礼，在省市间打点上下，包法官的手机很快收到了接二连三的、来自兰城和周边城市的人身威胁。谁料几天后这些人身威胁又烟消云散，包法官又接到了络绎不绝的道歉和礼物。

    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唐老师。

    唐老师的几十年岁月都倾注在兰城一中，他视学校的名节甚至胜于自己。因而他从易念那里知道学校有这等不肖学生后，再加了解过叶昙的家庭背景，便动用了几十年的桃李人脉，上至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省地级老油条，下至初出茅庐的市区级新人，人脉网之间又丝丝相扣，俨然压过了只在兰城本地和周边有人有势的叶家。

    易念不了解法，他最初听韦钰湖说到叶昙的“秘密基地”时，深知嫖娼违法，以为凭借此事便可以彻底惩罚叶昙，直到叶昙被带走前他也一直这么认为。可这时包法官联系到易念，才告诉他嫖娼违法而不犯罪，只会判十几天的拘留。

    十几天的拘留，岂能抵消易念那许多的往来奔走，消解埋在心头那许久的恨？易念一方面悔恨自己太想当然，没有搞清楚法律法规；一方面叶昙的保镖当初打劫他，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也没有保留下来证据。易念思虑良久，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叶昙在牢里待得更久一点。

    法院门口人流如注，易念徘徊此地，一筹莫展，忽然看到近旁一个女孩儿正站在空地中央的天平雕塑前打着电话。易念望着她的侧影，有些神奇的感觉萦绕在心头，等她偶然转过身来时，易念大吃了一惊，这不正是乔若吗？

    易念刚想躲起来，却发觉不太对。那个女孩儿的声音虽然也娇媚，却跟乔若有一些区别。易念扶着眼镜望了片刻，从她的言行举止之间慢慢发现那不是乔若，只是一个跟她长相神似的女孩儿。

    虽然不是乔若，但这女孩儿神似于她的相貌也让易念好奇起来。易念假意低头玩着手机，偷偷望向四周，不一会儿，又有几个漂亮女孩儿扭了过来，年纪也跟他差不多，大都束着不过膝的短裙，雪似的大腿上绑着或黑或白的丝袜，玉一般的手臂上坠着各色各样的挎包，脸上浓妆艳抹，盈满春意。

    “甘静！”其中一个女孩儿叫了一声。

    甘静从天平前回过头来。

    几个女孩儿聚到了一起，唧唧喳喳地议论些什么，虽然杂乱，但易念离得近，却也听去了六七成，原来她们也是想找包法官。

    正听间，忽然有个女孩儿“嘘”了一声，易念偷偷抬眼，见几个女孩儿看向自己这边，便低下头去，那几个女孩儿往远处移了十几步。

    这时包法官从法院侧门走了出来，身边围着好些警察，几个女孩儿刚要迎上去，包法官已经被一群记者围住了。警察们调开了记者，几个女孩儿又围住了包法官。

    易念悄步从女孩儿们的身后几步处走过，只听女孩儿们之间已经回荡起哭声。包法官劝解不住。

    包法官看到易念，叫道：“易念，过来。”

    几个女孩儿回头一惊，易念慌忙走了过来。

    “你们不用怕，这位就是叶昙案子的原告。”包法官说。

    几个女孩儿放了心，便又痛哭涕零地诉说起她们的不幸，易念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是被叶昙侵犯过的女孩儿，有被诱骗的，有被灌醉的，花样百出，各不相同。女孩们提交了一摞材料、照片，跟包法官交流着法律中的某某条，看来做了充足的准备，易念听得含含糊糊。包法官安慰了半天，最后她们才抹着眼泪离开，走远一会儿，转瞬又被几个记者围住了。

    易念注目着甘静的身影，那个像乔若的女孩。他心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又说不上来。

    “易念，你想要的结果来了。”包法官说。

    “什么？我想要的结果？”易念惊问道。

    “你不是想让叶昙坐牢坐得久一点吗？”

    “对啊。可我之前真不知道，原来嫖娼根本不定罪。”

    “现在罪名来了。”包法官笑道，“这些女生申诉叶昙侵犯了他们，我看证据也相当充分。而且她们互相作证，你这原告一下子数量庞大了很多。可以给叶昙定一个‘强奸罪’的名，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原来如此。”易念悟了。看到包法官的笑，这时他也想到了一些什么。

    其实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她们只是嫖客们的合作者而已。可能中间因为一些什么也产生了私怨，亦或是被叶昙骑在身下的滋味也让她们屈辱，亦或是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她们又合起伙来，对失势的叶昙落井下石，告他强奸。

    易念看着那几个女孩在记者的镜头前梨花带雨的样子，又想起她们刚来到这里时的眉飞色舞。偶然他又看向女孩们身后的天平雕塑。

    他不禁暗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