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孤城
嘉谷关
千里孤城，无处话凄凉。黄沙漫天，血溅将军甲。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厮杀，关内的突厥人已经被肃杀殆尽，突厥已被赶至嘉谷关外，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向关外集结，草原是突厥骑兵的天堂，他们可以真正的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一旦前线稍显败色，他们就能立即向后方撤退，司徒元帅虽有一举想要将突厥人歼灭之心，但总是有顾虑，不敢向前追击。
帅帐内，一群大咧咧的将军们争执不休，最后司徒元帅只留下了骠骑将军李承璟，其余人先退下休整。
宋淮若有所思的望了李承璟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了李承璟接下来的任务。
李承璟对上了他的眼神，但宋淮已经离去了。
他心中疑惑，很快司徒元帅的话就让他的心沉入了入海底。
司徒元帅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拿出了出发前皇上留给他的密诏。
上面写着，突厥人此番如此猖狂，接二连三的侵扰边境，不少城池已经被破获，关内百姓民不聊生，这像极了八年前的那一次，桓王勾结突厥王子欲做出合作的假象，好引得当时的益州统领，威远将军宋延上钩。
但此番情景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此次不仅仅要面对彪悍的突厥人，更要小心应对关西虎视眈眈的桓王，若是两方真的联手，那么关内将会被前后夹击成为瓮中之物。
李承璟的任务就是阻止这一切，率军前往蓟州边界，施以压力，阻止桓王和突厥勾结。
这样一来，李承璟多年的期望就要落空了。
夜里，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找到了在城墙上的宋淮。
“你早就知道了皇上的心思，此行你的出现就是为了取代我。”李承璟开门见山的说道，望着城墙外那无尽的黑暗，眼睛也黢黑一片。
几日前，突厥人在战前叫嚣，两边各出一名骁勇的将领，在两军阵前一较高下，是宋淮去了，一方面是他主动请缨，一方面也是司徒元帅想看这个毫无背景，从侍卫平白的封了将军的人的实力。
宋淮翻身上马，一把闪着森森冷光的长戟，他就像一头回归了草原的雄狮，从一向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低调寡言，突然变得杀气磅礴，仅仅是一个来回，他就把敌军一个强壮如熊的将领斩于马下。
在万军前，他用长戟挑起那人的头颅，周围是振奋人心的高呼声。
他用此举狠狠的挫了突厥人的锐气，从而也证明了自己，更重要的是：
益州城的少主，他回来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李承璟疑惑的看向他，明明偏要把信塞到他家书里的时候，宋淮说了那么多的话，李承璟越想越无语。
“你说的没错。”宋淮答道，或许是对李承璟心怀歉意，他才迟迟未有言语。
李承璟苦笑，近十年的努力，终究是败在了自己的李姓的身上，皇上忌惮他他不是不知道，才会将他调去偏远的广陵驻守了那么久，说是为了磨炼他，其实还是在试探他父王和他的心思。
可国难当头，他这颗棋就是浑身上下都长满刺也不得不把他调回来使用，就在皇上忧心忡忡李承璟会在此次战役更加功成名就之后，宋淮刚好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解了他所有的忧虑，他这颗棋子自然也就只能被派去阻断桓王和突厥的通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他到底看上了你哪点，让他如此相信一个从未对战过突厥人的年轻郎君？”
“还为你破格了那么多，如果不是因为你真的太年轻的话，想来这次的元帅就不会是司徒将军了吧？”
“宋淮，你真的毫无背景吗？”
李承璟早在看到妹妹李抒阳脖子上那块突厥玉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起了宋淮的身份，只是无论他如何调查，查出来的结果都和晋王查出来的一样。
他这番话并不是因为他被取代了，从而对宋淮生出的怨怼之语，只是有些事情他必须搞明白了才能安心。
宋淮偏过头望着李承璟那洞察一切的眼睛，口中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八年前，这里是我的家。”
八年前，李承璟才十四岁，但已经懂事能够独当一面了，那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朝廷动荡，边关告急，桓王险些就造反了，但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日。
叛国贼宋延一族进京候斩，他也去看了，京中的百姓群起攻之，围在囚车的四周，恨不得生啖其血肉，各种污秽之物洒向囚车，可即便如此，宋延依旧高昂着头颅，他的妻子在另一辆囚车里，死死的将两个孩子护在怀里，自己的头被砸的头破血流，身上布满了秽物
李承璟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眼眶有些湿润，胸口就好像堵了一颗巨石，他从晋王那里得知了真相，宋延根本就不是叛国贼，他是为了整个边关的百姓，为了端朝的安定！
他愤然的拦住了正要向囚车扔着石头的百姓，在那人一脸不解的表情下，李承璟红着眼睛离开了这悲壮的地方。
宋延，宋淮，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关系都没有人会信。
李承璟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宋延的独子，叫宋淮安。
宋淮挺直的站在城墙上，在李承璟的眼中，逐渐与那个困在囚车里，任人凌辱却依旧挺直着身体的男人重合。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宋淮是宋延的儿子，从小就在和突厥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下长大，继承了他父亲所有的本领和雄心，若不是当年的事情，恐怕宋延和宋淮早就威震边关，成为突厥人的噩梦了吧。
但是世事无常，宋淮一家是被皇上下旨诛杀的，不知道宋淮是如何逃脱的，但他很难不想到，宋淮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都是为了报全家的血海深仇，所以他利用了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只为了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直到靠近了杀伤他全家的凶手
“你利用了我妹妹！”
李承璟的眼中爆发出了怒意，他理解宋淮一切的所作所为，也能原谅他把自己作为了踏板，这都是李家欠他的，但是他万万不能接受，宋淮为了复仇欺骗了他妹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