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法无天
孙羊正店门前，一群汉子正在殴打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
面对这般年龄可以做他们爷爷辈的老者，他们不仅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反而下手极狠，伸手拖拽住老者发髻，拳打脚踢，就见那名老者被打得披头散发，满脸的血污，好不可怜。
其中一名施暴的汉子似乎觉得拳头打得还不过瘾，竟从身旁捡起了一块青砖，啪的一下拍在了老者头上。
砰的一声闷响后，血花便从老者的头上飞溅了出来。
被砸中脑袋的老者惨呼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呸！该死的老东西，倒是会躲，居然躲到这孙羊正店来了！让老子在这汴京城里找你找的可是辛苦，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这个老东西！”为首一名汉子拿脚猛踹老者脑袋，一边气焰嚣张的叫嚷着。
诺大的孙羊正店门前，挤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群，却无人出声阻止。
就连孙羊正店的小厮都躲在了一旁，似乎很是畏惧那些施暴之人。
林小寒看到这一幕，只觉热血上涌，忍不住大吼一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尔等这般施暴，眼中还有王法？”
他毕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四有青年，让他冷眼旁观一群汉子殴打白发老者，不闻不问，实在无法做到。
林小寒跳下马背，准备上前阻止那群汉子继续施暴。
小皇帝自然也见到了孙羊正店面前这一幕，同样气得不轻。
“欺辱弱老者，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祯也想跟着跳下马背，却被石坚伸手拦住了。
“石坚，你作甚，让开！”赵祯脸色不豫，朝石坚喊道。
石坚先朝身旁的禁军打了个手势，示意去两人护住林小寒后，才压低了声音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这群人可非善类，恕臣不能让陛下亲身涉险。陛下放心，林小官人有臣手下护着，没事的。”
赵祯并非任性听不进劝的人，听石坚这般说了，就不免有些好奇：“石指挥，这些人什么来历？能让你这般忌惮？”
小皇帝虽然是微服出行，但身边可有整整一队十余殿前司禁军扈卫。
能够入选殿前司的禁军，无一不是悍卒，普通壮汉对上两三人也丝毫不落下风。
往日里赵祯在这汴京城内可谓百无禁忌，即便是去勾栏瓦舍，石坚也从未这般紧张过，更未阻止过他。
石坚略一迟疑，才指着那些人中一名赤膊汉子说道：“陛下瞧见那汉子后背的刺青了吗？那是‘鬼樊楼’的人特有刺青。陛下许是听说过鬼樊楼，那些汉子可大多都是亡命之徒，臣如何能让陛下涉险。”
赵祯抬眼看去，就见那汉子后背上刺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怪刺青图案。
小皇帝顿时怒道：“竟然是鬼樊楼的人？这群人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当街殴打老翁，果真是无法无天！”
石坚苦笑一下，没有接话。
樊楼乃汴京七十二正店之首，天下闻名。
而汴京的地下世界，却有一处名为“鬼樊楼”的所在，其中藏污纳垢，收容亡命之徒，是繁华汴京中最黑暗的所在。
鬼樊楼内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拐卖孩童，掳掠良家妇女，杀人越货，可谓是坏事干尽，无恶不作。
开封府曾数次对鬼樊楼进行围剿，却都无功而返，难以彻底清剿。
因为鬼樊楼只是一个称谓。
鬼樊楼并非特指某一处所在。
事实上，汴京城有多大，鬼樊楼便有多大。
那些凶徒藏匿所在，就是汴京庞大的地下沟渠网络，以及埋藏在汴京城下的古城遗址。
汴京地下排水沟渠四通八达，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其内阴暗潮湿，蛇虫横行，却成了凶徒们最好的藏身之所。
除了排水沟渠外，汴京城下的古城遗址更是无人知晓究竟是何模样。
自战国起，历经梁、晋、汉、周等朝代，汴京城自古便有“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了好几层”的说法。而这些古城遗址，同样成为了鬼樊楼的一部分。
汴京百姓，谈起鬼樊楼可是谈虎色变。
赵祯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孙羊正店门前那些看热闹的人无人敢上前阻拦，为何小厮只敢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但小皇帝还是有些不明白，鬼樊楼可是被开封府一直在追剿通缉的，这些人怎么就敢如此堂而皇之在孙羊正店面前殴打老者？
“石指挥，这些鬼樊楼的人，如此嚣张，就不怕官府缉拿他们吗？”赵祯开口问道。
石坚无奈摇头：“陛下，有些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赵祯眼睛一瞪：“这有什么复杂的？既然知道这些人是不法之徒，就该绳之以法！难道朕的大宋，连这些凶徒都奈何不得了？”
石坚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与小皇帝解释，这世界并非非黑即白那么简单。
鬼樊楼能横行汴京，又岂是因为藏匿下水道中，难以清缴的缘故。
赵祯与石坚说话时，林小寒已经冲到了那群鬼樊楼的凶徒身旁，一把拽住了其中一名凶徒的手臂，阻止他继续殴打已然倒地，奄奄一息的老者。
“住手！尔等一群汉子欺辱一名老者，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小寒话音刚落，就觉一阵巨力传来。
被他拽住手臂的凶徒仅仅下意识甩了下手臂，便将他给甩了出去，幸亏身后两名禁军跟得紧，一把扶住了林小寒，才没有让他摔倒。
林小寒心中一阵汗颜。
果然这弱鸡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当然，林小寒也没指望靠他自己就能阻止这些汉子继续行凶。
凭他现在这弱鸡身子骨，除了上前白白挨顿打，屁用没有。
他之所以敢上前阻止，除了义愤填膺外，更主要是因为身后赵祯身旁护卫给了他底气。
林小寒相信，赵祯绝对不会坐视他被人给揍了。
若只有他一人，那除了能帮忙跑去找开封府的衙役外，还真不可能当愣头青，去替陌生人白白挨顿打。
这不是他怂，而是成年人的生存之道。
被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搀扶住，林小寒倒是更有底气了，再次提高了音量大吼一声：“住手！”
之前他两次出声，都根本没被那群鬼樊楼的凶徒放在心上，依旧朝地上的老者施着暴。
八九名凶徒一边拳打脚踢，一边互相嬉笑着，仿佛地上那老者的痛苦的呻吟，更能刺激他们体内的兽性。
直到林小寒这几乎凑到他们耳畔的一声大吼，才似乎惊醒了这群凶徒。
鬼樊楼的凶徒停下了殴打老者，个个凶神恶煞的扭头朝林小寒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