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让人情何以堪
不管林谷雨这小管家婆如何算计，林大暑这纨绔衙内怎么抱怨，已然饿了快两天的三兄妹最终还是在林小寒的提议下，高高兴兴怀揣着三缗多铜钱出门去了，准备大吃一顿。
当然，如林大暑提议那般去正店消费是不可能的。
不过汴京作为天下最繁华所在，美食众多。除了七十二家正店外，汴京城内也有数不清的美食铺和酒楼。
如曹婆婆肉饼、曹家从食、李四分茶、鹿家包子、徐家瓠羹店、张家油讲、看牛楼酒店、唐家酒店、铁屑楼酒店、段家敖物、史家瓠羹、郑家油饼店、石逢巴子、万家馒头、马铛家羹店等等，皆是鼎鼎有名的老字号。
最终，兄妹三人还是在林大暑的强烈要求下，跑去了他心心念的史家瓠羹与万家馒头。
宋时的馒头就是后世的包子，至于后世的馒头在大宋朝还叫蒸饼。
而如今的包子也让林小寒大开眼界。
专门售卖包子的万家馒头店，十余名厨娘切葱丝的、拌馅的、和面的、包包子的各司其职，好不忙碌，而顾客也是络绎不绝。
大宋朝的包子有甜、咸、荤、素、香、辣各种口味，虾肉包子、细馅大包子、水晶包儿、笋肉包儿、江鱼包儿、蟹肉包儿、野味包子乃至最贵的蟹黄包子等十余种，琳琅满目，看得林小寒口水欲滴。
林大暑这该死的纨绔衙内，张口便要吃蟹黄包子，被暴怒的小萝莉气得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大哥，蟹黄馒头几钱？你是不是又忘了自己现在口袋里有多少铜钱了？”
“不吃就不吃嘛，女弟你急什么。”林大暑自知理亏，嘟囔道。
林小寒更是鄙夷的看了林大暑一眼，默默的摸了摸怀里的铜钱没有说话。
蟹黄包子也是他们能吃得起的？
他可是知道，历史上蔡京那个大奸臣最喜欢蟹黄包子，曾经某次宴请宾客，光吃蟹黄包子就花费了一千三百缗铜钱！
所以他们好不容易弄出的这点钱，可不敢让林大暑这败家子给祸祸了。
林小寒很抠门的点了几个便宜的细馅包子，想了想又给小萝莉单独买了两个鳝丝包子，他记得妹妹最喜欢吃鳝鱼。
这让林大暑很不满，但两票对一票，面对强势弟妹，他这个当大哥的，也只能怂了。
虽然没吃上蟹黄馒头，但对于饿得只能喝井水充饥的林大暑而言，万家馒头和史家瓠羹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包子送来后，林大衙内也顾不得烫，连筷子都懒得用了，伸手便抓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迫不及待的塞入了口中。
即便被烫得吱哇乱叫，也舍不得将其吐出来。
这滑稽模样，逗得小萝莉咯咯直笑。
“大哥，你慢点，没人和你抢！”林小寒都替林大衙内感到憋屈。
好端端的大宋衙内，往日里闲得没事拿铜钱打水漂玩的主，如今沦落到吃个包子都如恶狗扑食，让人情何以堪。
当然，林小寒自己也觉憋屈。
上一世他虽是普通人，不似林大衙内这般富贵过，但也没挨过饿啊。
这两日的经历，也是令他终身难忘。
感慨一声后，林小寒扭头叮嘱小萝莉小心包子烫，这才跟着林大暑大快朵颐起来。
林谷雨很秀气的小口小口吃着鳝丝包子，不时与林大暑拌着嘴，嫌弃大哥吃相狼狈。林大暑也不恼，笑嘻嘻的伸手替小萝莉擦拭嘴角的残渣，顺便diss林小寒抠门，林小寒则与小萝莉一道喷林大暑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虽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饭食，但林家兄妹三人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有些事情，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
经历过家中剧变，兄妹三人的感情倒是愈发的好了。
万家包子铺中，兄妹三人高高兴兴吃着包子时，林大衙内心心念的樊楼西楼顶层一间雅致隔间内，林大暑的老丈人朱祭酒正坐于酒桌前，畅快痛饮着樊楼名酒“眉寿”，品尝着樊楼厨娘精心烹饪的美食。
这个之前口口声声身上没钱的抠门老头，面前的这一桌子酒菜，没有个五缗铜钱以上铜钱，可是拿不下来的。
若是林大暑见到这一幕，非得气得掀桌子不可。
樊楼与大宋皇宫一墙之隔，实际是一组拥有东西南北中五座楼的庞大建筑群。
五楼鼎立，高低错落，五座楼之间建有飞桥供人来往，楼内部有走廊供人上下。
五楼之中，最高的便是西楼，甚至高过了一旁的皇宫高度。
从西楼顶层望下去，大宋禁中大内一览无余，
所以通常而言，樊楼是禁止酒客从西楼眺望的。
而朱祭酒所在的隔间，便正对禁中大内，此时隔间还有一名中年人，正负手立于窗边，默默俯视着下方的皇宫。
若是林小寒他们三兄妹在此，必然会惊呼出声。
因为这位中年人，正是他们的父亲，前任朝堂从三品度支副使，“下落不明”的林正业！
朱祭酒美滋滋的将杯中美酒饮下，对林正业笑道：“守拙贤弟，今日我可按你说的办了。你这当爹的倒是下得去狠心，啧啧，你是没见到你家中惨状，刑部和御史台为了讨好娘娘，把你家中可是抄没得干干净净，一个铜板也没留下。我那贤婿与你家二郎、小娘子可都饿了两天了，你这当爹的就真忍心不管他们？”
守拙，是林正业的表字。
林正业转过身来，朝朱祭酒微笑道：“柏鸾兄，让他们吃吃苦头，也是好事。尤其我家大郎、二郎，自小不知人间疾苦，若是长久下去，怕是林家迟早也得败在他们手里。与其让他们在我死后败家，还不如借此机会磨砺磨砺他们。柏鸾兄也不希望你家含玉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吧？放心，我的人自会照看他们，不会坐视他们饿死。”
朱祭酒单名一个鸿字，表字柏鸾。
对于林正业的话，朱祭酒只是哈哈一笑，旋即收敛笑容，低声问道：“守拙，你且与老夫详细说说，娘娘的生辰纲为何会丢失？究竟是何人在幕后下的手？”
林正业冷哼一声：“不瞒柏鸾兄，这次是我大意着了道，若非我察觉出异样，及时脱身，恐怕我早已被那把火烧死在洪泽湖上了。”
“至于幕后黑手……”林正业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只是扭头又看了眼下方的大内皇宫，其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夜幕，看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