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倾城独立世所稀
离开酒肆李楚歌和谢倾城继续北上，烟霞城就在西北方向。这里本就是荆州和蜀州的边境，其实离烟霞城也不太远，因此其实走不了多久便应当能够走到烟霞城，到时候就能分别了，他还要继续往北走到鹤鸣山。
酒肆里发生的事情，最后挨老者的那顿打，其实依着李楚歌来看，极有意义，让李楚歌明白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真正意义。
李楚歌离开李青莲独自远行其实没觉得多失落，毕竟在酒肆里见到了一个真正的脾气极好的读书人，心情自然不会太差，只不过李楚歌这些日子计算着时间，发现距离下山已经快两个月了，之前说的要在年前上到鹤鸣山，便只有短短半个月了，时间紧迫，所以赶路就有些急。
李楚歌独自一人走在前方，脚步很快，有些不想和后面的两女待在一起。只是每到一定距离，他就会停下脚步等待着。虽然不感冒，但是说了要送她们平安抵达烟霞城，就一定会做到。
谢倾城和红袖则是戴了一张面纱，越是靠近烟霞城，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两女的姿容确实出彩，为了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带着面纱也是极好的。即便是戴着面纱，可从曼妙的身姿也能反映出面纱之下必是不俗的容颜，好在楚地文风鼎盛，素来礼仪甚佳，也就没有遇到那种强行搭讪的登徒子。
路过某座小镇休息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一些不开眼的小痞子，嘴上说着一些淫秽的粗鄙之语，起身就要朝着谢倾城两人所在位置走来，李楚歌只是眉头一皱，剑指迸发出一道剑气，这些欺软怕硬的小痞子看见李楚歌一剑削掉桌角后就跑开了，与美色相比，性命还是更重要一些的。
这年头敢独自行走江湖的少年，如果不是真有真材实料的，就是一些世家的公子小姐，一般这些人暗中都有一些高手蛰伏保护的。
李楚歌和谢倾城一行人更像是第二种。闹事的也怕突然从哪里出来的一个人对着自己挥了一下手，自己瞬间就身首异处了，这并不划算。
出了一剑之后的李楚歌坐回原位，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还是把长凳搬到了谢倾城这一桌子来，和谢倾城相对而坐。
觉得有些别扭的少年索性扭头不看谢倾城，也刻意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陈年往事，从怀里拿出那本太始真人给的《剑道真解》，眼睛也不眨的看了起来，偶尔还用手比划了几下，像是在学习里面的剑招。
谢倾城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变得勤奋了起来，想必也是知道了某些事情的缘故。李青莲在离开酒肆的时候特意和她说了一些话，也把自己的身份告知给了谢倾城。
谢倾城早就猜出来了李青莲的身份，起初就觉得这位不是什么无名人物，所以此番自告身份之后谢倾城并没有多大的吃惊。
得知李青莲身份的红袖有些不可置信，觉得印象中的李青莲应该不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后来想到自家姑娘既然能够易容成一个书生，那别人为什么不能伪装成一个像普通人的人呢。
以谢倾城的聪敏才智，知道了李青莲的身份，那么她推算出李楚歌的身份也就不在话下。相比于很多人觉得的密辛，在谢家并不算是什么密辛，尤其是她还是谢家这一代最受重视的人，许多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比如那位当年在西楚末帝登基前就已经消失不见的小皇子。
能够被李青莲如此重视不惜亲自护航的人，世间想必没有第二个人了。
谢倾城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身份，让得这个少年这些天练剑变得勤奋了起来，除去吃饭睡觉赶路这些事之外，便只有练剑，这股勤奋劲儿，依着她看来，不说谢家的哪几个兄弟，就算是整个金陵的年轻一代里那些所谓的天才里，也没有几个人能达到，哪怕那些天才不用这么勤奋也能达到李楚歌现在的实力。但相比较之下，谢倾城还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比金陵城里的人都要顺眼得多。
等到饭菜上来了之后，李楚歌就只是拿起面前的一大碗白米饭，动起筷子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去碰一下桌上的菜的意思。
见此情形，谢倾城黛眉一竖，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拿起筷子轻夹了一些菜放到李楚歌的碗里。
红袖小丫头则是满脸不可思议，一遍又一遍的掐着自己的小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李楚歌吃饭的动作一顿，只是把谢倾城夹过来的菜分到一边，还是自顾自的刨着碗里的白米饭，看都不看绿油油的菜一眼，也不管谢倾城如何。
迅速把饭刨完就走出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倒头就睡，仿佛什么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红袖则是帮谢倾城把床给铺好，然后弄了个毯子在地上，任凭谢倾城如何规劝和利诱，就是不打算上去床上和谢倾城睡在一起。
小姐可以当她是亲人，但是她不能没有分寸。
巧的是，夜里三个人谁都没有睡着。
李楚歌一直回想着那天在酒肆里他帮酒肆老者捶完腿之后，被老者留了下来，老者先是倒了一碗酒给他，他也不含糊，直接一口就喝光了。
老者笑道：“少年人，还能喝否？”
李楚歌不知道这位身手不凡的老者要干什么，总不可能是酒瘾犯了想找他喝一点，但还是很诚实的回答道：“几坛酒不成问题。”
老者似乎很满意少年的回答，爽朗笑道：“好，那来陪老头子喝点。”话闭，袖手一招，几坛酒凭空飞起，落在两人面前，酒香四溢。
两人一边喝一边聊，老者最开始偶尔提及那些有关读书人的浅显读物，后来发现李楚歌居然也能说上几句，便彻底的放开了手脚，从天说到地，还有一些儒家的锦绣文章，或者道家的道法自然。
李楚歌在桃花观的时候，待在讲经堂的日子不算少，里面有不少读物，涉猎颇广，一头猪待在里面几年都能成精口吐人言了，何况人乎。
最后说到了诗词上来，这就绕不开李青莲了。李青莲不久前就离开酒肆了，去了哪里李楚歌没问，李青莲也没说，像这种高手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没什么好追问的。
老者问道：“那你最喜欢他的哪首诗作？”
李楚歌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老者很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楚歌，却没有回应，反而是抬头望向正在看着窗外落雪纷纷扬扬的谢倾城，开口问道：“谢丫头，你呢？”
然后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谢倾城听完后不加思索，开口说道：“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
身旁的红袖则是笑意盈盈，调笑道：“这个‘袖’是红袖吗，‘倾城’是小姐么？呀，还有小姐最喜欢的雪。”
谢倾城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立在窗前，李楚歌望着她的背影，当时觉得像极了那句诗里所说的，‘独立世所稀’。
许是李楚歌的目光太过火热，谢倾城有所感应，转头望了李楚歌一眼，后者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了目光。
后来喝得酩酊大醉，李楚歌趁着酒意就与这位道行高出天际的老者问了几个问题，老者都一一的回答了，但是后来架不住李楚歌层出不穷的问题，才不耐烦的摆手说道：“李小子，你也别问太多，老夫懒得给你讲这其中的东西，你只要知道你身后的这个小姑娘实在是你的贵人，你的命格只有她能够更改。”
李楚歌无言以对。
老者整理了一下衣着，笑着说道：“你快点去睡一觉，明天睡醒了赶紧滚去那座烟霞城，老夫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从那座鹤鸣山走下走进这座江湖的时候，虽然有些艰难，但也得一路走下去不是吗。”
李楚歌望着床顶，实在是睡不着，打开窗伸出头向外看去，想看一看这里的星空和桃花观有没有区别。刚伸出头就被隔壁照来的灯光吸引到，扭头过去就看到谢倾城也在窗边，正抬头望着星空，从这里望去，正好能看到谢倾城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年的心也莫名的跟着一颤，又想起方才想到的老者说的那句话，喃喃道：“贵人么……”
突然，李楚歌想起一件事情来，就是当初和李青莲一同路过清源山的时候，他问了李青莲要不要上山去找寻他所谓的机缘，李青莲没理他，径直走了，后面他问当时女扮男装化名姜令的谢倾城时，谢倾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让他当时觉得莫名其妙。
姜令说，那就是我呀！
可如今结合酒肆老者的话来看，好像谢倾城当时所言非虚。
想到这里，李楚歌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那个掌着油灯仰望星空的女子，恰逢女子也刚好转过头来，四目相对。谢倾城愣了一下，莞尔一笑，然后缩回房里，李楚歌看到的就只有关上窗的声音，以及那因为油灯的熄灭而消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