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收钱的酒肆
之前在树林过夜都能熬下去,如今在破庙这个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场所里,自然更加轻松。
只是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后,姜宏岫可再也不敢让家公子守夜了,昨天晚上一觉睡到天亮的姜弘岫自告奋勇的要求守夜。
昨晚没睡加上走了一天,精神有些恍惚的姜令没有推辞,叮嘱了书仆几句就到佛像旁边,用旧衣物铺好,翻身就躺了上去。
李楚歌身上可还有伤,李青莲只帮他治好了外伤,内伤只能慢慢调理。自然不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多拿了些枯草把地面铺得厚一些这才躺下。
李青莲则是到门口坐着,毕竟要是让姜弘岫一个人守夜,怕是不太行。
……
后来一连好几天,四人都是这么度过的,要么找些无人居住的破房子,要么就是找个石壁,李青莲用剑气弄出一个能藏纳人的人工山洞来。
早已习惯的李楚歌还好,第一次见李青莲这么神乎其技的出手,姜令还算比较镇定的,一旁的姜弘岫就比较直接了,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李楚歌每天都在估算着日子,心里想着从桃花观下山以来,这是第几天了,约莫有两旬了吧?
两旬走来,见惯了风霜雨没有雪,还有就是枯树昏鸦,除了一些赶镖的的人,就是急着回家希望能在家里过年的旅人。那些镖师遇到李楚歌一行人的时候,尤其是看到了李楚歌身后背负的剑匣,神情都变得很紧张很严肃,生怕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冲上来劫镖。
这个世道,年轻人都不是好招惹的。有些修道有成的老神仙老妖怪就是喜欢扮成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他们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眼前这个少年就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呢?
好在李楚歌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等到负剑少年淡出他们的视线,一行镖师才收回了戒备的神情,继续赶路。也不是说他们太过谨慎了,而是他们不得不防,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经历的人心里都有会对相同的人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防备,何况这一车镖可是雇主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自然不能出现一丝差错。
……
哪怕李楚歌再怎么不说话,装出一副冷淡的性子,可是作为一同走了这么些天的人,姜令多多少少也对李楚歌的性子了解了几分,实在是难以否认这个少年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
念及此,姜令的目光多了些迷茫,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楚歌自然是不清楚姜令心里怎么想的。
这个少年在闲下来的时光里,总是一直在想着那个曾经问过李青莲却没有得到简洁回答的问题,李青莲明知道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李楚歌想着这会不会是李叔叔对他的另外一个考验?
那如果想不出来会不会被视为考验失败,从而被逐出师门?
少年突然觉得很忧伤。
在看到一座处于官道上的小镇之后,少年的心才收了回来,停止了胡思乱想。小镇规模不大,却也是应有尽有,除了有些冬天不方便做的营生之外,基本都能看到。
一行四人选择在一家较为讲究的酒肆里停步。为什么说较为讲究呢,不同于其他的酒肆外面飘扬的简简单单只有酒肆名字的酒旗子,这家酒旗子上面不但写了酒肆名称,还有些不少诗作,门口的迎新对联也是,连同窗边也是贴有诗条。不仅是身为读书人的姜令被吸引过去,李楚歌也同样感兴趣不少。
所以一致决定选择这家酒肆落脚,看看到底有什么门道。
李楚歌在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门框两边的两排小字,这个字体李楚歌没有见到过,随即把目光望向李青莲和姜令两人。
李青莲凝视着这两行小字,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有开口,迈步走进了酒肆。
姜令噗嗤一笑,指着左边的一排小字,和李楚歌解释道:“这是楚文,不同于如今天宁通用的小篆,是楚地特有的文字。这一排字的意思此间酒肆不收钱。”
然后又指着另外一边的小字,继续说道:“得用诗文来换。”
又怕李楚歌不理解酒肆这样做的含义,姜令不急不缓,和李楚歌说起了楚地的风俗。
提起楚地,天下人第一印象就是好文,文风极盛,但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当时的楚地新帝即位,百废待兴。极需人才。于是放宽限制,除去世家大族之外,所有读书人皆可参与考核,胜任者留下。这些人赴京之时没有多余的红白物落脚,只能风餐露宿。楚地又多深山老林,常有猛兽出没,不少书生因此丧了命。
当时那位在西楚历史上也算得上明君的楚帝力排众议,宣布一道旨意,责令各州府在官道途经的小镇里,十里建一个酒肆,用于让赴京的书生落脚的地方,所需费用从各地州府里出,州府的赋税减免半成。
与一州半成赋税相比,这些酒肆的置办无疑是小巫见大巫,各地州府没有不同意的。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个情况。
导致后来天下的读书人都以西楚为第一入仕选择,西楚的文风也因此盛于东边五国。
后来西楚国破,但是这些酒肆还是被保存下来了,只是没有先前那样多如繁星,没有了朝廷的支持,这些仅仅是靠一些仗义疏财又不愿这个风气消失的老财主勉强维系着。
李楚歌听完默默的点着头,敬佩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惜。
敬佩的是那位楚帝能够开天下之先河,力排众议,做出这么一件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事情,敢为天下先。这种胆气和魄力是很多人都没有的。可惜的是这种良好的风俗却在天下一统之后,逐渐消亡了,怪不得常常听到师兄们念叨着,这个世道真的不好。
“走吧。”姜令说完就招呼李楚歌进去。
酒肆不大,里面的物件很少很陈旧,像是很多年没有更换了的一样。两张方形木桌,四张条形长凳,满打满算也只能坐得下八个人。
只是有些空出的地方还有些桌椅摆过的痕迹,象征着它曾经的繁华,高朋满座。
如今这家酒肆里并没有多余的客人,只有那个有些瘦骨嶙峋的老人坐在前台里边。老人看起来已经是暮年光景,因此看到酒肆里来人了也没有起身去相迎,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喝着酒。
李青莲则是坐在他面前,手里也拿着一杯酒,不发一言。
“老先生,”
听到李楚歌的叫喊声,老人很明显一愣,片刻才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目光闪烁,眼角晶莹,只是很快又垂下头,布满皱纹的手很艰难的扭动身前的一块木牌,没有开口说话,意思很明显。
李楚歌接过木牌,瞧见木牌上刻着一个字,木牌有些漆黑,一看就是很多年没有清洗过遗留的污渍,但是那个字却异常油亮。
李楚歌知道这是老者经常拿出来用手擦拭的缘故。李楚歌看不懂这个字,将木牌递给了姜令。
后者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知道这是一个“悲”字,不加思索,对着李楚歌说道:“这是要我们以‘悲’为题,做出一篇诗词来。”
李楚歌读诗还行,作诗就算了。于是把目光投向李青莲,“诗仙”作诗能有什么难度?
李青莲没有理会李楚歌,倒了一杯酒继续喝着。李楚歌只得放弃,他可强求不动这位,旋即把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向姜令。
姜令也知道李楚歌在这方面不靠谱,略微思索,随后拍了拍手,惊喜的说道:“有了。”
“一帘幽梦谁见愁,”
“多少泪痕和(huo)清秋。”
“万般无奈皆是命,”
“半杯浊酒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