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境
离破庙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站着十来个人影，目光落在了破庙的那场战斗中，为首的男子微微皱眉。
先前的信号他也看到了，知道先前派遣过去的队伍遇到了棘手的事，正犹豫要不要动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身侧站着一个神情自若的男子。
男子年龄与他相仿，可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气息让人挪不开眼，仿佛天地之间，唯我而已。
天上挂着皎皎明月，本该是最引人注目才对。可他的出现，明月仿佛相形见绌，自发的隐去了光辉。
一身白衣，站立在那里给人一种脚踏厚土头顶苍天感觉，顶天立地不外如是。
只是这身影看上去很淡很虚幻，极不真切。
他也是一位踏入六品的高手，自然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这只是一尊阴神，并非本尊。
让他更惊诧的是，一尊阴神能够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的身侧而自己都没有任何察觉，若非是他主动现身，只怕自己都不可能发现。
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人，看见他们依然定定的注视着破庙，心中了然，这位前辈只召见了他一人而已。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惊。
在内心暗暗猜测的时候，白衣男子开口说道：“你是宋沅的人？”
黄荣闻言一惊，敢直呼镇北王殿下名讳的，除去三三两两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可是那些人无一不是那些高高在上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或是一方宗门巨擘。
可眼前之人，两者都不相关。
无论如何，都不是黄荣能够惹得起的，于是恭敬的回答道：“大人，属下是镇北王殿下下属玄武营的裨将黄荣。不知大人是？”
李青莲阴神眉头有所舒缓，开口说道：“以宋沅的为人不可能派你们这些人出来做这些事情，还是说你们是瞒着他出来接下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李青莲曾和宋沅有过几面之缘，同为剑阁名剑的持有者，能够得到剑灵的认可，绝不会是这种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人。
而且据说他和平西王同为当今天宁元佑皇帝的弟弟，却不是站在宋汲一边的，反而和平西王更为亲密。
天宁皇族的四个边疆亲王，和朝廷可不是同一条船上的。
皇家里的事宫闱之间最是清楚不过，李青莲多次闯进皇宫，听到的秘闻可要远远多于外边流传的。
黄荣闻言，便对眼前之人与镇北王相识深信不疑。
破军山出身的镇北王对于军纪可谓是十分重视的，镇北军四营都是以严明的纪律性名传天下，令行禁止。
镇北军也是天宁王朝除去京城金陵的禁军之外战斗力最强的军伍。
每一个士卒投身行伍都以能进镇北四营为目标。
李青莲缓缓道出一句话，黄荣露出错愕的神色，随后渐渐转变成为难，在李青莲的目光下，最终只能无奈的咬牙答应。
却还是想争一下，只是刚想开口，李青莲不急不缓的又说出一段话，直接把黄荣准备说出的话给堵住。
然后李青莲不再多说，淡然转身，身影渐渐散去。
黄荣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举目四望。
一切都还是原先的模样。
黄荣身后的几个属下依旧在看着破庙那边的情况，如常。
只有黄荣自己知道，先前的对话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而看外界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于是他转头问道：“你们可曾在那里见到过一个白衣人？”
被他询问的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先前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盯梢着，什么都没看到。
黄荣看着他脸上的迷茫，就知道他所言非虚。
那个被他询问的属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黄荣道：“说。”
那人才把先前发觉黄荣盯着某处发呆的情况说了一遍，只不过时间很短，仅仅不足三息时间。
黄荣心神一震。
所以说他方才是阴神被扯到了那个白衣人的天地中？所以他感觉两人之间说了好久的话，外界不过才仅仅过了三息？
黄荣冷汗直流。
庆幸自己没有同白衣人讨价还价，否则非但自己活不了，只怕自己带来的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脑海里想起了白衣人之前的要求，黄荣满脸苦涩，望向破庙先前打得有来有回现在逐渐落入下风的少年，和被破庙遮住了身形的两个目标人物，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
姜令先是看了惊险躲过一枪连连后退的李楚歌，又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只示意了李楚歌一次便自顾自养神不再关注战局的李青莲，有些不明所以。
他哪怕是不修行也能看得出来，李楚歌短时间对上这些人还是没问题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楚歌的处境会越来越差。
如今还能毫发无损，除去李楚歌先前一昧抢攻的缘故，更多的还是那些人没有尽全力。
以他对他们的了解，在出手前肯定是知道了破庙里有不止他和宏岫两个人，所以这是在忌惮李青莲而不敢下死手？
为首的老林也是一阵懊恼，先前已经发出信号，得到的居然是自己队长不能出手的结果。
心海里队长的声音刚刚消失，老林看着自己手下人击退李楚歌之后连忙挥手，那人一看便主动收起攻势，回到老林身后。以老林的精明又怎会不知道自家队长这副说辞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敢，他心里很清楚。
李楚歌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见对方停手，他也站着不动，只是依旧握剑的姿势表明了他的态度。
先前一番交手，他前期占了先手的机会，又尽是攻势，仗着剑器轻灵的优势还能占据一些上风。
可境界毕竟不如对方，对方又是人多一些，时间一长就只能被迫转攻为守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招架得有些吃力。
李青莲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姜令见状，说出了先前一直想要追问的问题，压低了声音问道，“先生之前就不担心自己的晚辈会受伤么？你应该是知道那些人的境界要比他高上一些的。”
李青莲回道：“剑是杀伐之器，虽说拿起来杀力很强，但要真想一心防守，也比刀枪要方便得多，不说能做到滴水不漏，至少不会摧枯拉朽。”
李青莲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也侧面说明了李楚歌若真要防守，起码短时间内是不会出问题的。
李青莲突兀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的存在，那些人才久久越不过楚歌朝你而来？虽然我不明白你叔父是如何瞒天过海，在金陵透露出你是七品修士的消息，但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踏入的柔弱……之人罢了。想来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的话，势必会加大力度，那时候你会更加艰难。”
李青莲的停顿让姜令为之侧目。
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点恍然若失，又有一点酸涩。
李青莲所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生在家族里，许多事情并不是你觉得想或是不想就能过去得了的。
姜令在自己敬仰的读书人面前，也不藏着掖着，开口说道：“力度再大人手再多又能如何呢？只要还是有求于人，便是被骑在头上，也只能掩着口鼻忍住。”
李青莲听着这近乎有些逆反的言论，有些想笑，短短的一句话其实已经透露出很多事儿了，以他的心智自然能联想到什么，何况姜令说的这番话已经算是直白了。
李青莲望着前方那个与本名林开山相对而立的少年，沉默不语。
许多事情他哪怕是清楚的知道了，可也不能说出来。可要让他置身事外看着与记忆中的那个人近乎神似的少年一步一步走进那个漩涡，他又很不忍心。
有时候都想把所有事情同他和盘托出，让他自己抉择，无论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愿意站在他的身后，哪怕是对抗三教九流。
他亦无惧。
李青莲心里有一丝明悟的感觉，抬手，掌握成拳。
姜令站在李青莲身侧，瞬间感觉到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从后者身上传来，被这股气势影响，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直到被姜宏岫扶住才站稳脚跟。
目光婉转，心里却大为震撼。
他知道李青莲这应该是在修为上有所突破了，只是不清楚是境界修为还是剑道修为。
世人都知道李青莲诗剑酒三绝，可他在和叔父评价某些人和事的时候，李青莲就成为绕不开的话题。他依稀记得叔父曾经说过，李青莲年少登上剑阁，可真正握剑是在西楚国之将破之际，到如今也不过是将近二十年时间。
时间虽短，却已经几近剑道顶峰，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而这世间除去那些高坐云端的圣人，真正知道他认真练剑不过是十来年的时间的人并不多。
叔父还笑言，时间虽短，却如今已经达到了令人仰望的地步，无数人见到的不过是他模糊的背影，哪怕距离真正的顶峰也不过咫尺。
姜令看着李青莲如今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怕一剑出，真的要山河变色天地同悲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目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