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年金榜无他名
桃花观,白鹤峰上。
李楚歌抹掉脸颊上的泪花,眼里已经感受不到那道光,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眸。原先站在面前的太极真人已经不见踪迹,但仍然能感受到一片暖意充斥着这片小天地。
虽然早就得知太极真人时日无多,李楚歌以为太极真人会选择兵解转世那一条路,毕竟这一条路走的道门前辈并不少。
在被太极真人种下禁制的那一刹那,李楚歌才知道这位四师兄选择了化道。
选择用魂消魄散的代价,换来最后一刻的一丝天劫之力,也帮他开启了八品境界的极境。
李楚歌难过了很久。
太极真人在他印象里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所以他不愿意看到一个别样的师兄,存于他的记忆里。所以他闭目,不去看太极真人消散在他面前,他的四师兄,还活着,在他的心里。
李楚歌来到白玉碑前,看着碑文上布满的文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仔细深思,脸色苍白,因为他思考到最后,好像发现问题竟来源于他自己。
……
……
一身青衫的太始真人提了一壶酒上到白鹤峰,见到李楚歌盯着白玉石碑失神,本想走上去说几句。
可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自顾自的在石桌上把酒杯倒满,随后抬起酒杯好似与人隔空对饮。
神色落寞。
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师兄,那个每一天都在打击他的儒雅道士,已经不在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李楚歌没有注意到太始真人的到来,刚把眼角的眼泪擦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转身才发现身后坐着喝闷酒的太始真人。
刚想通某个环节的李楚歌一惊,似是有些不敢面对这位师兄,攥紧手指就想走。
刚走没几步。
“想通了?”太始真人的声音很轻。
李楚歌脚步一停,猛地转过头去看太始真人,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就低头跑着离开。
太始真人看着李楚歌离去的背影,放下了酒杯。
缓步走到了白玉石碑前,看着四师兄留下的碑文,黯然神伤。
碑文里讲述的是故事的下篇。
相国巷里的书生因为身份低微,错过了第一次科考,好在新朝正在变革,原先三年一次的科考改成了两年一次。让这个书生还能赶得上两年之期,想到村里那个喜欢穿黄裙,笑出两个酒窝的女子,书生笑得很开心。
每天替人写书,虽然不能多拿几文钱,但也能勉强过活。圣人先贤也曾饱经风霜亦不觉得艰难,他一个后生晚辈又怎可心怀怨气?
他觉得眼前的这些苦都不算苦。
书生很快就被世家所看重,奉为上宾,与家族晚生一同进修,探讨学说。世家长辈望着高谈阔论胸有沟壑的书生,一个个赞叹不已,直言“芝兰玉树”,望他来年能够春风得意,马疾建康。
暑往寒来,两年已去,新科再起。
书生与各世家子弟及其宾客如鱼般贯入考场,看到科考题目后了然于胸,写了一篇千字文。
通篇以百姓为题,“八百里山河钟鸣鼎食,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巡查的考官见他字迹清丽,答题内容又引人深思,特意看了他的考卷几眼,一看之后颇为震撼。
文中势如江河,连绵不绝,全文连贯;常有警世之言,如附仙音振聋发聩。暗中认定为自己的头甲。
可之后的放榜,却无书生之名,文采不如他且一同科考的世家子弟都能名列前茅,他想不通透。
寻了个时间找到世家中在朝担任重职的老大人,恳请他帮忙查询。老大人满口答应却在他走后嗤之以鼻。
朝堂上对他争论不休,有人把他列为一甲第三名,却被大多数人谩骂。
那位原本对他赞赏有加的考官因为在朝堂之上质疑了主考官选人有失公允,也被同主考官一派系的诸多官员口诛笔伐,更有当朝太子的一番言论,丢掉了头上乌纱。
而书生的考题也因此作废,原先的名次则被同世家的子弟顶上。
这时的书生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世家老大人能够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科考入仕,以自身才华实现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宏愿。
哪一个读书人不想做到如此地步呢。
书生某次外出遇到了那位曾作为他考官的老者,本来老者已经准备还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书生,故来到书生的必经之地等他。
“我已经等你多时了。”老者笑着说道。
书生一惊,赶忙告罪。
老者本就已经厌倦了这昏暗的官场,此番回乡已经不打算再来这个充满肮脏的伪善之地,就与书生说了许多。
包括这个科考的幕后之事儿,比如他的试题为何被作废,以及顶替自己名次之人是谁。
得知真相的书生怒不可遏,就要回城去敲鼓申冤,老者把他拦了下来,让书生先喝一杯茶听他把话说清。
老者可以说是因为书生才丢了官,书生对于老者本来就心怀愧疚,所以老者的话书生不能不听,于是在城外的亭子里同老者说了起来。
“你如此急匆匆的去敲鼓申冤又有何用?”老者看向这个颇为欣赏的后生,语气平淡,“官官相护,先不说孙执宰,就以他为首的那些人,你又能告得上去?”
“你又怎能知道御史台里没有他的人呢?”
书生沉默不语。
以老者如此身份都落得这样的下场,书生就已经明白自己去申冤已经不太可能了,那位废除他考题的执宰大人用的是他的考题言论过激,危害社稷为由。
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就算是阴谋诡计,他一介白衣,凭什么能让皇帝对他施恩而降罪一个一品执宰?
老者语重心长的对着书生说道:“你从相国巷被杨家的人奉为上宾开始,就已经落入这位孙执宰的棋局里。”老者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杨家是孙执宰的人。”
书生读了这么多年书,并不是一味的读死书,老者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书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见书生双拳紧握,身形微微颤动,开口说道:“所以这是孙执宰和杨家的一盘棋。可是他们既然能把杨荣顶替我的名次,那有我没有都是一样的,那他们把我从那条小巷子套进来,又是为何?”
老者没有回应他,眼神放在面前的茶杯上。茶水在杯中泛起涟漪,倒映出老者的面容。
书生已经没了起初因被废除考卷的愤怒,也在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之后,慢慢的平静下来。
得到了答案的书生深吸一口气,对着老者行了一个大礼,抬头说了一句,语气很坚定,“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老者眉头一皱,可也很快就舒缓下来,这样的后生可不多了。和书生说了一大段话后才站起身,走出亭子回到马车上。马车旁有小厮小跑而来,递给了书生一张字条。
随后回到马车上,驾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