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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颗(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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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玉读初中时,最爱看的剧是《公主小妹》。
    那时候爸妈刚刚离婚,妈妈病倒,外公为了还债四处奔波,景玉下课后先给妈妈做饭,烧热水冲药喝,再去洗手间,费力地洗着衣服。
    她害怕安静,客厅中的电视一直开着,景玉力气小,坐在一个磕掉角的塑料的小马扎上,拧衣服时候,水会顺着她的手腕倒灌,一路到了胳膊上,湿答答,凉糊糊的,很难受。
    彼时正是港台偶像剧大火的时候,《放羊的星星》、《心愿便利贴》,电视台播什么,景玉就看什么。
    当时的景玉还不明白破产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爸妈离婚了,爸爸把他的私生女和情人接到原来的大房子中住。
    他们有了新的家庭。
    景玉看着《公主小妹》,也曾幻想着突然间一夜暴富,有好多好多的钱。
    钱可以拿来帮外公还债,可以帮妈妈治病。
    还可以让她不用再饿肚子。
    ……
    等再长大一点,景玉接触到网络小说,开始喜欢看一些替身文学和金丝雀梗。
    什么“一个男人娶了你,每月给你500万。他什么都能给你,唯独不会爱你,你只能在寂寞的、冰冷的大别墅中,过着空虚的有钱人生活”。
    景玉觉着自己可以。
    她甚至不需要每月500万,每月给50万就可以。
    可惜现实中没有这样的男人。
    至少景玉前19年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
    但今晚,她撞上了。
    景玉吃掉一整块小蛋糕。
    她需要冷静一下。
    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饥饿、导致自己脑供血不足,从而产生这样的幻觉。
    在她低头吃蛋糕的时候,克劳斯始终以一种宽容的姿态看着她,就好像在看路边被雨淋湿、瑟瑟发抖的狗狗。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位富有的、好心肠的绅士,在下雪天看到一贫如洗、只能买近期食物的穷女孩。
    想资助她,和想睡她这两件事,原本就不冲突。
    “如你所见,”克劳斯微微侧脸,他的绿色眼睛这样好看,隐约透着一点光,景玉分辨不出那光的由来,究竟是灯,还是她,只听到克劳斯用中文说,“我不是你的同龄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景玉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哦,他很忙。
    那这就意味着两人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
    她可以孤独地在大城堡中过上梦寐以求的空虚生活了吗?
    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尝到有钱人的苦了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失礼,”克劳斯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他的中文讲的如此好,看她的眼神也同样真挚,真挚到景玉甚至疑心对方真的是在像她告白,“但我的确喜欢你。”
    喜欢。
    like。
    景玉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大部分白人将like和love分的这样清楚,他们可以在第一眼见面时就热情地说喜欢你,但在上了无数次床后,还是止步于喜欢。
    喜欢并不等同于爱。
    “我明白你现在面临一点点小麻烦,”克劳斯沉静开口,“我想帮助你,坦白一点说,我能让你生活的更舒适一些。”
    景玉感觉自己的手指在渐渐发暖了,被塑料袋勒出的痕迹发热,红痕在缓慢消失。
    “至于每周的零花钱,”克劳斯抛出了一个更加具有诱惑的条件,“你可以随意提。”
    随意提。
    多么美妙的三个字。
    景玉感觉克劳斯更帅了。
    他的头发更像灿烂的、闪闪发光的金子了。
    只是“随意提”着三个字也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景玉不确定面前这位慷慨的先生愿意付多少钱,她有些担心开价太高,会把对方吓跑。
    然后。
    她在想,自己真的要选择这样吗?
    对方敏锐地捕捉到她神情中这一丝犹豫。
    克劳斯往后坐,和方才仔细聆听的姿态不同,他稍稍退了一些。
    “你不必这么着急给我答案,”克劳斯说,“这是件大事,你可以好好考虑。”
    景玉:“……”
    考虑毛线啊,她可以啊。
    克劳斯有钱有颜有身材,和他谈恋爱简直赚翻了好吗?
    和普通男性谈恋爱伤钱,和他谈还能赚钱耶。
    怎么看都是件很合适的买卖。
    只是克劳斯却不聊这件事了,他将话题岔开,微笑着问景玉:“课程读的怎么样?吃力吗?”
    他如此关心景玉的学业,倒是把景玉弄的不好意思。
    她不能再追问刚才提到的薪酬问题了。
    这让景玉稍稍有点小懊恼,有点悔恨,还有点失落。
    ——下次克劳斯再说的时候,一定抓住机会,及时回答他。
    -
    直到第二天中午,景玉才去素食餐厅继续工作。
    主要道路上的雪都被清雪车清理的差不多了,景玉拿着车票在公共汽车上的机器打了时间戳,她的薄鞋子有些抵抗不住寒冷,渐渐地把脚趾打凉,麻木。
    汽车经过装饰华丽、有着拱形屋顶的圣米迦勒教堂,继续向东,经过塞德林格街,这是购物者的天堂。
    景玉看到衣着光鲜的富人,她们有着暖和的鞋子和皮毛外衣,不需要为脚趾生冻疮、发痒而头痛。
    唯一能令她们忧愁的是家里的宠物生病或者不舒服,不像景玉这样,随时担心犹太房东会涨房租、买不起酸酸的黑面白、交不上学校中的书费。
    富人的烦恼都是相同的。
    穷人的烦恼五花八门。
    果然,不出景玉所料。
    仝轻芥又来了。
    她特意光临了景玉所在的餐厅,在一番折腾之后,临走前,向经理投诉了景玉。
    “她的手有皮肤病吗?”仝轻芥捂着嘴巴问,“你看看她的手,那么红,好像还肿了起来……”
    景玉和经理说:“先生,我是对冷水过敏。”
    经理来自土耳其,他先是以圆滑的话术将仝轻芥请了出去,私下里又和景玉聊,建议她去后厨工作。
    “或许这样更适合你,”经理说,“Jemma,我们不能因为你而影响到尊贵的客人。”
    景玉沉默了。
    “当然,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其实不需要这样辛苦,”经理坐的更近了,他以一种令人不适的声音低问,“你似乎还没有交往过男友?”
    他的声音中有着恶意的揣测,听起来像软质动物黏黏糊糊的恶心:“晚上我们喝杯酒,慢慢聊?”
    景玉一言不发。
    她摘掉自己的帽子。
    将这些东西丢到经理脚底下,景玉指着他鼻子骂:“当年你被打胎后又从垃圾桶里逃出来了?还是畜生时候脑子进水,医生倒水时候把你脑子也倒出去了?长得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活生生一堕胎失败的例子,你怎么敢的呢?”
    经理被她骂得愣了神,还没反应过来,景玉恶狠狠地说:“我不干了。”
    她拿了自己的包和衣服离开,经理脸色很差,外面员工很多,他不敢做什么。
    景玉连钱都没领,她离开素食餐厅,徒步走到新市政厅侧的玛丽亚广场上。
    她坐在蓝底的鱼喷泉旁边,给克劳斯打了个电话。
    他接的很快:“景玉?”
    “克劳斯先生,”景玉说,“我想接受您的馈赠,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见一面吗?”
    “现在吗?当然可以。”
    景玉约他在附近一家提供中亚风味饭菜的餐厅见面,她很饿,点了鸡肉块,辣扁豆汤,还有加了开心果和葡萄干的油炸香米饭,以及一种塞着乳酪和肉馅的面团。
    她相信慷慨的克劳斯先生愿意支付这一餐的价格。
    在景玉将鸡肉块全都吃光时,克劳斯姗姗来迟。
    他今日穿着十分正式的西装,看上去像是刚刚从会议室出来。
    景玉等着他先开口。
    “景玉,”克劳斯不疾不徐地说,“在我们签订合同之前,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
    景玉说:“请讲。”
    克劳斯用手指,在干净的餐巾上,划出一个单词。
    但景玉仍旧一眼认出。
    kinky。
    她愣住。
    克劳斯浓绿色的眼睛好似森林,藏着隐秘的野兽,暗中窥伺,在仔细打量着属于他的猎物。
    他慢慢地说:“我有一些癖好,这需要你的配合。”
    景玉沉默了。
    克劳斯拎起餐巾的一角,优雅折好,归位。
    他垂下眼睛:“当然,如果你接受不了,我也可以理解。”
    他语调中没有对交易失败的遗憾,唯独有宽容,清透,理解。
    似乎真的坦然接受了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在克劳斯准备让侍应生拿来账单的时候,景玉叫住他:“等等。”
    克劳斯从她脸上,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少女的犹豫和挣扎。
    少女终于说话了。
    她声音掷地有声:“得加钱。”
    “你得加很多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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