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谁都无法替代
精卫沿着溪水快步跑走，她实在是受不了自己在夸父面前那无法自拔的蠢笨模样，她要逃离开那个自己。
但她哪跑得过手长腿长的夸父？没一会儿就被夸父追上了。
夸父追上精卫后伸手拉住精卫的手。
精卫被他拉住后猛然转身，差点摔倒。夸父另一只手赶紧环住她的腰，精卫一只手攀扶着夸父结实的手臂，才站稳了身子。
精卫看着夸父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庞，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没有尽头的深渊，她挣扎着，想要从深渊中出来：“放开我！”她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放！”夸父一把将精卫揽入怀中，双臂紧紧的抱着她。“我不会放开你的。”
精卫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夸父又是推攘又是拍打、又是撕咬又是垂捏，但无论她如何挣扎，她都挣脱不开他的怀抱。
慢慢的，夸父感受到怀中的人逐渐地安静下来。
此刻精卫只是静静地将脸埋在他胸前。他闻着她发间和夜夜伴他入眠的尺素上一样的荷莲香；感受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和柔软下来的呼吸；拼命压抑着他内心深处与身体某处升起的无名躁动。
突然，他感受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打湿。
他低头，发现一滴滴珍珠般的泪水从精卫的眼中安静的流淌着。
他的心骤然停顿。
他将她放开，看着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他双手像捧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般捧着她的脸，口中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哭了？”
精卫推开他的手，想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的样子。
但他的手被推开后立刻又复上来为她轻柔地擦眼泪。
夸父看精卫一直不看他，眼泪一直不停的流。她不愿意看他的举动让他的心犹如被高高悬起的人，慌然无底。他双手再次捧着她的脸，双眼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了？告诉我，小七。”
她听到他这样唤她，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
“你走、走的时候不跟我说！你来、也不跟我说！”精卫一边哭，一边啜泣道。
他看着精卫一颗颗泪珠从颊边滚落、伤心落泪的样子，突然想起她十一岁那一年，她姐姐牺牲那日，祭礼一切事宜结束后，她躲在精羽宫的后山一处石缝中，手中紧紧地拽着大巫的圭玉，也是这样伤心地哭喊着：“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姐姐走！”
他的心亦如当年那少年的心一样，如被人狠狠揪紧又如刀子在他的心窝处不断翻搅。他如鲠在喉，本来想好的千言万语现在一句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错了……”
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
他吻上她的眼睛，吻着她眼角的泪珠，吻着她脸颊的泪痕。
他懊恼和后悔，为什么当初那个年少的自己这么懦弱。
他向她表白了以后，她仓惶失措的离去，数日都没有回家。
他以为自己被她拒绝了，当下伤心灰意、意志消无。他看着山河万物黯然失色，真的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觉得这世上的事物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时，他的大哥和二哥斗争而亡，他的父亲遣人来将他召回。
他想，离开也好，她不愿见自己，他离开了她就回来了。
他其实很想追过去，找她问清楚，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不喜欢他……
但他发现自己连见她一面和她道别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他选择狼狈的逃离开精羽宫。
他回到博父国后，发现自己竟然比从前更加思念她。
压在他心底的不甘和想念一日一日越积越深。
他很想知道她过得如何，现在在干什么，心情开不开心，想跟她说说话。
不能说话，就算能远远见一面也好。
他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起过他。
开始，他派人给她送的书信，会被他父亲手下的人拦截。
后来，他强大起来，让自己的人给她送信。但这些信却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回音。
他很气恼，也很伤心。她竟然不回他的信。
“你也不用这么神伤。她不回你信，说明她也在生你的气。她越气说明她心中越是在乎你。兄弟，你有戏。”
经他朋友对他这么点拨，他本来如同快熄灭的星火般的情志突然就猛然复燃，且愈烧愈烈。
他再也不去想她如何冷淡对他，只是去做自己所想、所能做的事情。
她不回信没有关系，他自己坚持给她写就好。只要她收了他就满足了，他知道她收到总是会看的。
他知道她恼他，始终不愿意见他。连他登觋之礼她都没有来观礼，只是派人送了一封用锦帛誊写着“祝君安泰，女娃贺上。”的祝函给他。
这封与千万封祝函无甚差别的贺词，在他眼中却如此的珍贵。
以至于他日日将这尺素带在身边，小心珍藏。他想尽办法，每月都让人施法将上面的字和香气留存久一些。为的只是能睹物思人、寄物于情。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都关心着她的情况。每天都要看他在精羽宫安插的暗桩送来的尺牍。
他要看她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心情如何、和谁来往……就像她无时无刻就在他身边一样。看到她今天心情好，他就跟着乐呵；看见她多吃了什么，他就命人给他也弄来一份尝尝；看见她因为什么事犯了难，他就想办法替她解决烦心之事；看见哪个男子敢跟她讲话，他就把那人查了个底朝天，还把他弄到自己的军队中，好好操练一番。
幸好从他离开那年起，她就没有传出过和那个男子要合婚的消息，他也稍微能安心的处理他这边的事情。他知道她是一个对术法族业充满热情并专注修行之人，这也是他欣赏她的一个优点。
在这与她无法相见的几年中，他曾问过自己，他为何会如此迷恋一个人。
为何有关她的所有事情，她所有的情绪，一颦一笑，生气落泪都能牵动他全身的感知，牵动他的心？
是因为喜爱她的优点吗？
她天资聪颖且乐观坚毅，她从小无母无父、无人关心照顾，却没有怨天尤人变得心怀恨毒。
她就如那山野中的小菊花，无需人浇灌，却能灿烂地盛开在天地之间。
但很多人也都和她一样有很多优点，也有优秀的品格，优异的能力。也都顽强地生存在这个如此艰难的世道上。
是喜爱她的长相吗？
她匀称高挑且娇甜可人，尤其她发怒的模样，就像炸毛的小玉狸，可爱至极。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一些非常美艳的女人，她们与她相比各有千秋风韵。但朱颜这些形色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层皮囊，长得多不凡在他眼中就是眼睛鼻子嘴巴，割下来都是血肉模糊。
又或许是她的‘缺点’特别吸引他？
不可否认，她那小疯子一样蛮不讲理的小性子总能让他毫无办法、哭笑不得。
而随着他遇见的人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他越是逐渐明白无论她身上有千千万万个优点、还是千千万万个缺点。那都是她，都是那个占据了他孤寂心房的小七。
无论她是什么样子，什么脾气，他都完全接受她，他就是要和她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无论谁都无法替代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