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同桌
第二天，年影被敲门声吵醒，在床头胡乱摸了一阵在抓到自己的手表，勉强睁开眼瞄了一眼，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像是触动了身体里的弹簧一样，猛地坐起来，抬起手轻轻拍了头两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无奈地苦笑，最近是越来越“放纵”自己了，居然可以睡到中午。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才懒懒地问道，“谁在敲门？”
“我。春阳。”
年影“哦”了一声，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才算完全醒过来，“等我一下。”
她爬起床，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只剩羊绒内衣和内裤，因为是突然决定留宿清源，什么行李都没带，昨晚也就将就着睡了。
踩着酒店自带的拖鞋走到厕所，对着镜子简单地理了理，再回到床边穿上衬衣、西装裤和大衣。
开门看见春阳正靠着墙接电话，神情似有些激动。
听春阳讲话的内容，电话那头应该是仲宁武，在说周陶桃的事。
接完电话春阳问她饿没饿，该去吃午饭了，“失踪”事件又有了新进展，下午仲宁武和安都刑警队的人可能都会赶来清源。
县城里没有什么高大上的饭店，两个人也不好点菜，年影拒绝了春阳的大餐邀请，说要不去吃肯德基，免得麻烦。
等车开到看见招牌，才想起昨晚就看见已经换成德克士了，春阳调侃这是消费降级呀。
他灵机一动，立马向徐欣打听这附近有什么好吃又上菜快的餐馆。
于是，车一拐弯，离了县城主道，在一百米远不到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中餐馆。
“影子，就这家了。徐欣说味道好。”
年影透过餐馆的整面玻璃看到里面的桌子已经坐满了人，眼球上翻，歪头问春阳他觉得还有座位吗。
春阳笑笑，下车绕到另一边帮年影拉开车门，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徐欣帮我们打了招呼，还留了一个包间。”
一大盆仔姜鱼端上桌来，麻辣鲜香的味儿已经窜进了鼻孔，年影看见春阳的喉结向上滑动，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水，瞬间就觉得自己饿了。
春阳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了鱼片放进年影的碗里，然后也给自己来了一块鱼。
“真香啊，快吃。”
没等话说完，鱼片已经进了他的嘴里，烫的他嘴里的鱼肉和舌头不停地翻滚，还忍不住囫囵道：“嫩！好嫩……”
春阳吃饭的样子像个喜剧人，年影不由得笑起来，跟着动手下筷。
捞了十几次鱼之后，伴随着一声“舒服”，春阳才放下筷子，开始讲“失踪事件”的进展。
今天上午，清源警方在某银行行长白明的通话记录里翻到了岳璞的电话。
他特意顿了顿，等年影注意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继续说下去，警方还查到岳璞的银行账户有问题。
仲宁武这时候和安都刑警队的花队长在一起，在周陶桃的爸爸向安都的警察报了失踪案之后，他已经拿到了周爸的委托书，由他代为跟进周陶桃失踪案的情况。
安都上东区分局的警察上午已经提请周陶桃的婆婆到警局配合调查，老太婆现在的回答是她也不知道周陶桃的下落，之前说谎只是不想“家丑外扬”，还说他儿子现在在外地出差，暂时联系不上。
警察试着联系他儿子，的确电话拨不通。
年影听到春阳说到这里，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看过手机，这才从旁边的椅子上抓过包，翻到了手机。
奇怪，今早手机的闹铃没响吗？脑子里想到这茬，手上没把手机按亮，彻底没电了。
从饭店接来充电线充上电，等了五分钟才能开机。
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一股脑弹了出来，花诚打了电话，也发了微信。
“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你没事吧？看见了回个消息。”
“不是想打扰你，关于案子的事儿……”
年影嘴角一扯，心想这人好像工作积极性还可以，随时想着汇报进度，也许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差劲。
春阳边吃边说，经过仲宁武和春阳的撮合，安都警方和清源警方已经联系上了，刑警队的人决定下午来清源一趟。
年影回了一条微信。
“我没事，在清源。”
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两边警察说是联系上，其实就是花诚用仲宁武的电话听了听清源的警察通过宫春阳的手机说说情况，两边的案子都与岳璞扯上了关系，而且多年不在老家的岳璞前几天正好在家里露面了，这个线索需要高度重视。
“全靠乔竹的老公……”春阳看见年影疑问的表情，解释道，“昨晚那个高平，坐乔竹旁边不爱说话那个，他就是在清源做刑事案件方面的工作。”
昨天年影跟他提到岳璞，他跟高平交流情况的时候也说了这事，那边回头一汇报，立马安排人去岳璞在清源乡下的老家摸了情况，查到岳璞刚回家看望了他独居在家的老妈。
年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学身亡，现在嫌疑人也是自己的同学，还是同桌。
高中三年，岳璞是和年影同桌最久的同学。
高一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年鸿宇正在教室里主持班会，刚说完这学期的座次会重新调整，每周轮动，教化学的吴老师领着一个男生站在了门口。
一个身高一般，皮肤白净，看着有些瘦小的男孩子，挎着一个单肩包，表情有些害羞，或者说下惊恐地站在那里。
年鸿宇眯着眼，“来了？先进来吧。”
吴老师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
男生站在讲台的角落，有些不敢看下面的同学。
年鸿宇转头对他说，低声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们正在排座位，等下大家会一起重新挪位置。”
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张定好的座次表，谁也看不到上面怎么排的。
年影观察着自己老爸的样子，心想又在忽悠哪家的孩子，坐在下面偷笑。
年鸿宇就像一个□□者一样念出每个位置对应的同学名字，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眯眼笑。
如果有男生抱怨，他的眼神瞬间就会失去笑意，狠毒的目光伴着一声训斥，“想换座位考个好成绩再说吧。”
如果有女生抱怨，他就会以温柔委婉的语气劝同学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成绩前二十名的同学已经提前选好了自己的座位，不过他们不能选自己的同桌，有什么用。
年影一直在等待命运的审判，看老爹给自己安排了哪位倒霉同学做同桌。
“岳璞。3排5列。”
年影看见讲台上的新同学开始抬头找自己的位置，眼神慌张，看了十几秒还没锁定位置。
年影咋呼了一声：“别找了，这里。”
整个班上都听见了她的声音，她的声音里有气，上学期挨着自己坐的两个好伙伴乔竹和徐欣都被年鸿宇调走了。
在同学们的嬉笑声里，岳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年影旁边，背着身从她身后挤过去，坐在了位置上。
过了几秒，年影听到岳璞低声说了句“谢谢。”
年影微笑着看着他，“你好哦，同桌。”
岳璞没有反应，也没有看她，一个人安静地趴在桌上。
年影觉得他刚来有些拘谨，也不好多说什么。
新学期刚开学，班上老同学第一天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聊，趁着换位置的混乱，年影回头和同学聊暑假去了哪里玩。
虽说是同桌，年影对岳璞的记忆却不多。
这个人真的不爱说话，上课认真听课也就忍了，下课也不找人玩的。
在年影的印象里，从没见过他主动去找别人玩，只有真的有事的时候他才会跟同学交流，比如同学请他帮忙递个东西，老师让他发下班上的作业。
憋得慌的时候，年影会主动找他说说话，为了逼他多说话，甚至故意刁难、挑逗。
可是这个同桌就是话不多说，气也不生，下课就喜欢趴桌上睡觉。
月考成绩一出来，全班排名第三，年级也是第三。
这是个学习机器，没有感情，年影也不好招惹这个安静的同桌了，深深佩服老爸居然能找个铁盒子给自己做同桌。
岳璞真的会犯下杀人罪吗？
年影不敢相信。
这么一个认真学习，跟谁都和和气气，从不惹是生非的同学，现在竟然被列为杀人案嫌疑犯，只是巧合，一定哪里弄错了。
她突然变得没了胃口，桌上的菜还剩了一大半。
“春阳，你多吃点，我差不多了。”
“美食在前，你还顾着保持身材呢！”
春阳狼吞虎咽。
车上的时候还说自己吃过早饭了，年影有点不信。
他吃一会儿就停下歇一歇，嘴里嘀咕，死亡的都是班上的同学，嫌疑犯如果人还在清源，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影子，我们别住酒店了，不安全。诶，你家的老房子卖了吗？”
年鸿宇的教室宿舍房还在那里，年影没想过要把它卖了，可是她也不想回去住，一个人住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呢？
去一遍遍回忆童年到高中的家庭生活细节吗？
饶了自己吧。
年影只是摇摇头，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变得不爱说话了。
高考前开始，她习惯在家人面前沉默。
大学之后，年影一度恢复了元气，又变成那个活泼爱闹的自己。
一直到史蒂文一个人跑去迷国，年影独自回国，心思全扑在了工作上，但是人又变得越来越安静。
年影觉察到自己离过去越来越远，离家乡越来越远，虽然还有同学在这里，不过也只是浮萍无根，没有理由久留。
古镇文化博物馆，是她准备留给清源的最后记忆，一定要做到让自己满意。
春阳还在盘算，在找到嫌疑犯之前，或许应该让警察把我们都保护起来。
“岳璞也是我们曾经的同学。”年影提醒，“他现在只是有嫌疑而已。”
年影想起在博物馆项目地，感受到的那个来自背后的目光。
手机突然震动，年影点开，一条消息弹出来。
花诚：从仲宁武那知道你的行踪了，难得你回消息。我下午也来，小心。
年影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