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心碎
地火焚心，毒火焚尽肉与骨；
欲踏鬼道，当需看淡生与死！
浮浮沉沉的岩浆池里，莫瑜的魂体淡薄如幻影，曾经花费大量时间积蓄起来的躯体，而今再度变得若隐若现宛如刚刚轮回至鬼界的孱弱之体。
在跳入池中的那一瞬，她的神志就已模糊，疼痛什么的根本来不及去品味。
这种感觉，像极了轮回过程中的蒙昧，意识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什么都不可能去想，甚至连做梦的机会都不会有。
焚心、煮体、灼魂……
三重考验皆能过去的十不足一，尤其是第一关，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此处饮恨，这玩意整不死人，但绝对会让你的意志彻底垮掉。
即便是安然出去到外界，也将沦为生物链的最底层，永世不得翻身。
一天……
三天……
八天……
十五天……
三十二天……
四十九天……
昏沉中的人又哪会有时间概念？
整整四十九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岩浆池中，一道几近透明的魂体冉冉升起，片刻后，由横躺变为直立。
“还不快醒来……”
伴随着一声不耐烦的低喝，这条魂体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猛然从混沌状态惊醒过来。
“我又轮回了吗？”
刚刚结束了第一重考验的莫瑜反应相当迟钝，这样的感觉真真就像是刚刚转世的刹那。
“轮什么回？区区一个地火焚心，我来问你，要不要继续？”
狠厉的声音如针尖刺痛了灵魂，莫瑜激灵灵打了几个冷颤，思维的转速陡然加快。
“地火焚心？继续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蒙蒙噔噔之中，她哪能联想到入池前的那几句对话？
阴恻恻的鬼语没有再说什么，似乎是要给她些时间来做出决定。
“我想起来了……我要踏入鬼道……可是，为何我现在感觉不到它的热？”
莫瑜心跳突然加速，脚下十余厘米处，一个气泡由小变大，鼓到极限后砰然炸裂，袅袅上升的青烟依然是那么臭。
此刻她无力控制魂体的移动，不知是谁在背后定住了自己，当初远远的就能感受到的灼热，现在却没有半点儿不适。
地火焚心就这么结束了？
“我已经清醒，请继续吧。”
莫瑜口吻异常镇定，隐藏在暗处的那位脾气不怎么样，她不敢多做耽搁。
话音未落，脚下的岩浆骤然消失，低头观望，那分明是一口硕大油锅。
沸油在翻滚，无数细密的气泡从中间浮起又滚向四边，黑绿色的油脂已不知煎炸过多少灵魂。
尽管锅头很大，但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仍会顺着大锅边缘腾冲上来，莫瑜的心脏直接提到嗓子眼，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觉着自己想一长条面团被丢进了锅中。
“啊……疼啊……我要死了……”
突如其来的痛楚直接作用于本已不堪折磨的魂体上，短短几息过后，比肥皂泡结实不了多少的魂体轰然破碎，但没过一秒钟便又聚合成整体。
这是莫瑜的执着。
论天赋，异能时代她就不是什么修炼奇才。
刚和自己的男人认识时，她女扮男装，借着家族的势力给自己创造晋升的机会。
她心知肚明，任何成功都会付出相应代价，那一次，她很庆幸认识了小超。
为了实力的提升，她比很多男人更决绝！
可恶的油锅，不知是故意不让人昏厥，还是经历过地火焚心后她的耐力有所增长，总之，她始终清醒着。
魂体碎了又合，接着再碎，一重重的折磨让人麻木。
终于，不知第多少次碎裂之后，魂体彻底没了……
“为何会这样？我的身体呢？”
疼痛像浮云般渐渐远去，油锅中只剩一抹晶莹光点在起起伏伏。
沉了底，很快又涌上了沸油表面，这一抹晶光中蕴藏着莫瑜的意识与意志。
魂体的聚合真没那么容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奈何架不住油锅的火力太猛。
现在倒好，连个碎片都没了，一切的一切皆化为了虚无。
“这一轮要六十四日，现在过去多久了？”
感觉不到疼，莫瑜开始思考。
“好像只过去一两天啊……”
“我……我真是蠢！”
“那人已经说过，第二重考验是沸油煮体，早知如此，第一次破碎就不该拼了命的让身体复原。”
“好吧，我现在身体都没了，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能不能提前进入下一轮？”
“那个说话之人不知是谁，凶巴巴的好像我欠他钱……”
“好困！不行，我得睡一会儿……”
……
思绪乱飞，不知过去多久，莫瑜沉沉睡去……
……
你敢信吗？
第四座试炼场内，三十六座擂台，足足耗费三个月，小超依然像个傻子般在等待。
第三十六座擂台正中，他坐累了躺，躺累了又起来溜达，任你怎么焦急上火，硬是等不到人来挑战。
事实上，能走到这里的寥寥无几，据说在第三十五座擂台上败给他的人，孤单单一等就是小半年。
擂台规则很简单，只要铁索桥上站着有挑战者，他不敢挑战你，那么静待五分钟就默认算台上之人胜出。
可远处那一帮子弱鸡在前十座擂台上就被淘汰出去大半儿，能撑到后面的屈指可数，小超已经望眼欲穿。
如今，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这四座擂台上空无一人，一个个的都被他丢到了雾海里，早知如此，真应该自己主动认输跳下台去。
进退维谷啊！
小超简直要疯掉！
“哪有这么不合理的设计？肯定有漏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擂台无法毁坏，防护罩他用尽全力都无法击溃，来时的路看似没有任何阻隔，但想回头一样不被允许。
该怎么破局？
小超脑细胞拼命在燃烧，奈何没有半点头绪。
“五哥肯定等急了，如果是异能时代，还能用杀气漩涡破界出去，可这空间何等坚固，哪像低维世界那般脆弱？”
“可能五哥被关进来也只能干瞪眼！”
小超随手模拟起杀气漩涡，这玩意他玩儿的不是很纯熟，曙光城众人几乎都会，可那是在曼陀星进入高维世界时，那等位面不比蛋壳结实多少，稍微懂点技巧就能破开。
然而，他想当然了。
真论起来，问心舟的空间愈发稳定过万道山，技巧这东西在人。就譬如安安，当初追逐罗九真时，若没有这一手功夫，又怎能不被甩脱？
“不行！太弱！”
漩涡已然成型，运用了精神力，貌似完美，但总觉着缺点什么。
“雷电，驭！”
杀气漩涡瞬间被加料，头颅大小肉眼可见的在膨胀，瞬时胀至半人高。
“不够，给我继续扩大！”
小超发了狠，盯住一团杀气不时做出微调。
漏斗状漩涡表面，电光如丝如麻，光亮到刺眼，即便远在进入此界的落脚长堤上都看的清清楚楚。
它在疯狂高涨，不过数十秒便顶到了防护罩。
这是何等震撼的场景啊！
一众低阶道者目瞪口呆，连正在对战的擂台都停下了厮杀，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以及充斥在空间里的焦糊味儿，让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够！还差些！”
漩涡中心，小超拼尽了全力。
曙光城的精神就是如此，要么不干，要干就全力以赴干到死！
雷电肆虐，巨大的轰击声让整座擂台都在颤抖。
坚韧的防护罩像是在被一支超级螺旋桨刮擦绞动，震人心魄的鸣响，还有频率极高的颤抖，使得远观之人心跳加速，胆小些的直接萎靡倒地，捂住耳朵拼命抵抗着那直击灵魂深处的尖啸。
“开！给我开！”
小超状若疯癫，双臂向上，高举过头，极尽所能压缩着道体内的储备。
不成功则成仁，他赌上了所有。
长枪道心被祭出，这是他最后一丝保留。
“还差些，爆！给我爆！”
意识已经凌乱，长期的折磨犹如负能量印记，貌似被理性驱散，实则始终埋藏在心底深处，一有机会，便跑出来兴风作浪。
那道防护罩，此刻成了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
不疯魔不成活！
咔……
长枪道心前半截被炸成了齑粉。
这是主人毅然决然的自爆，磅礴的能量瞬间让雷电漩涡又大了几圈。
整个擂台已被擂台充斥的满满当当，远远望去，已看不到人影，就像是半圆形的玻璃罩里，封印了大量的闪电与暴雷。
也许下一秒，偌大的擂台就将被炸成飞灰。
小超颓然倒地。
心碎了！
道心的自爆，哪怕只是一半，也令他瞬间重伤濒临崩溃。
从古至今，敢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多。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一点点苏醒。
漩涡仍在继续，继续运转，继续抽吸着他体内的残存能量。
曾经银光闪烁的道心此刻犹如半截柴火棍，在高速旋转的雷电气流中翻滚跌宕，早已没了昔日的光泽。
道心的完美被打破，仿佛轮胎扎了个洞，不去动它，其内蕴的精华都会缓慢流逝，何况还有漩涡在拼命抽吸落井下石？
“哈哈……咳咳咳……”
小超忍不住狂笑，可躯体却像是衰败的落叶，不由自主的飘荡了起来。
他已控制不住身形，像扔进了洗衣机里的一只袜子，被漩涡的离心力裹挟着飞向了半空，和即将灰飞烟灭的道心撞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