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巫女
门开了。
火舌乱窜，一股子穿堂风将火苗左拉右伸，忽明忽暗的光芒中，两名瘦小却不乏精干的汉子携着浓重的江湖凶威走了进来。
这俩人手上肯定没少沾血，狭长的眼眸之中毫无怜悯与温情，缺乏营养的皮肤干燥而泛白，鼻子长而弯曲，眼窝深陷的厉害。
有些像西域人啊！
两个人奉命行事，除了多瞧了这个长相怪异的黑发人几眼外，没人和他搭讪，一个擎着火把，另一个解开绳索，同时不忘从墙角捞出一把镣铐锁在他的两脚上。
作为小喽啰，他们属于十灾星生物链的底层，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长期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人性已经麻木，或许只有食物和金钱才能刺激到他们迟钝的神经。
老唐被带出牢房按在墙上，二人接着去开隔壁的房门，不一会儿，老蒙也被押了出来。
嗬！
果然是同一种族，老蒙和俩喽啰样貌相似，只是体格魁梧了很多，一眼看去少说有两百来斤，两米高的个头极具压迫感。
“哦吼……难道你不是在鬼扯？你真是海外的？你这长相……”
地底通道不算多高，老蒙若挺直腰能蹭到头皮，这货佝偻着颇有些滑稽，盯着老唐的眼神里满是诧异之色。
十灾星具备完善的生态系统，无论有没有外来的问心者，此星上的生灵都会按照自己的文明进程不断发展下去。
而事实上，无数年来造访十灾星的道者寥寥无几。
一方面是此星的规格并不低，绝大多数人不够格进入此星。
另外，最主要的是问心舟上问心之所实在太多，有资格挑挑拣拣的，除非吃疯了才会去找个灾祸横生的所在自虐。
老唐的外表若放在天界自然无人会多瞄一眼，长相怪异的多如繁星，巫族人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但是，封闭更甚于地球的十灾星，人口的流动性极低，自认为见多识广的老蒙瞬间被华丽的整懵了。
唐五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说什么，俩喽啰一前一后，把他和大个子夹在中间，四人顺着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不断向上。
片刻后，唐五跟在老蒙身后跨过一段半米高的门槛，一脚踏在了这片陌生大地上。
冷风嗖嗖钻进衣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时正是寒冬时节，眼前面积不大的广场上光秃秃的看不到半点绿。
难怪地牢会向下如此之深。
老唐随着喽啰出了广场顺着一条山路继续向上攀援而上，前后打望一番后心中了然。
此间处在一座馒头状大山半腰，山顶地势平缓，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以及外形粗犷的殿堂楼阁，地牢最初的设计应是一条逃生密道。
这是商侯爷的地盘。
威震八方的商侯爷，总部正在此山上，其发迹与此，即便如今在江湖上少有敌手，但他仍然固守旧地，而非像其他人那样占据一座城池作威作福。
盛名之下，无人敢轻撄其锋，逃生的密道废物利用，成了关押重要囚犯的牢狱。
大刀、长矛、弓箭、强弩……
果然还是冷兵器时代啊！
没有热武器，更谈不上什么工业发展，放眼山下，田地荒芜，道路坑洼，乱坟枯骨比比皆是，如此世界，怎一个惨字了得？
山路尽头，齐腰高的矮墙后是青条石铺就的地面，隔三差五有巡山的喽啰瑟瑟缩缩的值守，天气太冷，在外面放哨的都是苦哈哈。
“等等，我方便一下。”
三兜两转，唐五和老蒙在逐渐高大起来的建筑群里分不清东南西北，路过一处明显是茅厕的无顶建筑时，老唐闪身走了进去。
古话说，人有三急，这事不能忍。
见唐五如厕，老蒙也麻溜的跟上，冷风中剩下俩面色阴鸷的喽啰。
“哈哈，牛！你真够胆！海外的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老蒙费劲的解着裤甲，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大号没有，小号不断，他那两条腿长期湿漉漉，尿骚味能熏死人。
“老唐。”
唐五斜眼瞥了瞥老蒙掏出的那货，好么，又大又肥，快赶上自己手腕粗了。
“痛快！”
顺畅放水的俩人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冷战，老蒙认为自己就够生猛，没想到遇见个更牛叉的，那俩喽啰肯定被气的够呛。
“快点，别磨蹭。”
唐五和老蒙前后脚出来，此前在地底擎火把的那位怒不可遏的抬腿踹向老唐后腰。
身为囚犯，不打招呼就擅自行动，这是不给他面子，他没有冲进茅厕将其驱赶出来，已经算是大度。
嗖……
唐五好似长了后眼，轻轻一闪，坚硬的大头靴擦着甲胄踢了个空，那喽啰借不到力，猝不及防下一个趔趄好悬没闪了腰。
“混蛋，你想死？”
另一人伸手就要拔刀，却见这长相另类的男子转回身，眼眸中蕴着嘲讽与蔑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要真敢操刀，对方肯定不会束手待毙，看那架势，估计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是什么人？
冷静的像在看着一支张牙舞爪的螃蟹，任你蟹钳挥舞，也架不住人类一脚踩扁。
“你两个在搞什么？快把人带来。”
远处，一幢高大建筑内忽然疾步走出一名身着软甲的女兵，此女身材壮实不输男子，眉眼间含着煞气，朝着俩喽啰就是一顿嚷嚷。
对峙被打断，四人不再拖延，奔着女兵快步走去。
只是，刚刚那一刹那，欲拔刀者后背竟生出一层冷汗，直到把囚犯交到女兵手里，目送几人走远后才感觉到后脊梁一片冰凉……
……
“神秘人，功夫不错呦！”
壁炉熊熊燃烧，热气蒸腾的大厅里，唐五和老蒙的对面十米开外是一张宽大如床的坐塌。
坐塌正中，一老迈男子盘膝闭目，说话之人却是微微倚在床边的妙龄霞冠女子。
“哦？”
唐五眉毛一挑，茅厕距此数百米，二者间庭院深深墙垣颇多，此女这话是几个意思？
“我很好奇，莫非你真的来自海外？”
女子咯咯娇笑，眉眼间风情万种，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红颜祸水模样。
“你……你是巫女……”
还未等老唐说些什么，一旁的老蒙突然惊恐的低喝了起来。
老唐与喽啰间短暂的比斗或有旁观者转述，可所谓的‘海外之人’这一说法，仅限地牢中二人知晓，女人的言语随意，仿佛自己曾躲在门后偷听。
“巫女……”
唐五双目微眯，暗道这‘十灾星’果然远非肉眼所见那般简单。
此女体内萦绕着丝丝缕缕常人难以窥视到的血红色气流，红线如蛛丝般从门窗、墙壁、屋顶、地面等处延伸出去，隐没在整座山头各处，即便是他，若不仔细看的话也实难察觉。
反观那老迈男子，实际上已是一副躯壳，虽未死，但形同傀儡。
男子是商侯爷无疑，至于女人，早已暗中将权柄擭取，从这间大厅里传出去的命令，无疑皆是女人所策划。
“阿蒙是吧？可愿归顺于我？”
妙龄女子容颜含笑，眼眸间却冷若冰霜。
“我愿意”
魁梧的汉子不敢抬头，两条粗壮的腿好似在弹琵琶。
“神秘人老唐，你意下如何？”
巫女眸间冰霜略减，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的好奇。
“在这儿玩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给我什么？”
唐五似笑非笑的说着，此女看起来年方二八，实则骨龄已过半百，其驻颜之法阴邪，虽有效，但更伤根本。
“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值！二位，先去洗洗吧，以后咱是一家人了。”
巫女冲女兵使了个眼色，后者拉开门摆了个请的手势。
数息后，大厅恢复宁静，妙龄女子檀口微张，清喷一口气，屋内两个臭男人遗留下的气息登时被顺着门缝吹出去。
“这老唐……是来自外界么？”
女子秀眉微蹙，黑发人的气质与此片大陆上的任何一族都不同，所谓的海外显然是托词。
十灾星不是没有过外界之人降临的传闻，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她从来没当真过，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人看她的眼神完全像是在欣赏一件从未见过的艺术品，没有半点儿应有的尊敬与畏惧。
“也罢，既然你自称海外人士，那么，长烟岛之行且看你如何表演！”
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
“老唐，你让我看不懂，难道你家乡没有巫女？”
宽敞的温泉池里，唐五和老蒙在泡澡。
这是商侯爷一系里专属于高层的洗沐场所，严冬能在此泡上一泡，绝对算得上是人间至高享受。
“没有。”
唐五伸手把池子边的久戮战甲拎起，一把甩到了温泉出水口处隔开的小池里，流动的水流正适合盥洗衣甲。
至于套在外面用来伪装的劣质皮甲，他懒得再看多一眼。
“也是，巫女不是野菜随处可见，不过咱们相识一场我必须提醒你，巫女、神人、魔君等三类人你若遇上千万别大意，否则分分钟小命不保。”
老蒙压低了嗓音，这些话他犹豫再三后还是觉得必须要告知老唐，不然很有可能因这货的冒失而牵连自己。
唐五双目闭拢，惬意的躺靠在池边任由躯体在温暖的水流中沉沉浮浮，仿佛没有听到老蒙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