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生
水莘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场身不由己的游戏里，刚升上一级，马上就又有新挑战。整个进程紧张而刺激，连呐喊发泄的时间都没有。
唐五却觉着鬼王是在极富耐心的煎鱼，这边火候差不多了，就翻个面继续。而他们两个，就是那煎锅中的咸鱼，除了不断变熟，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第五次移动过后，二人距离巨怪鬼王一公里，到葬魂河边三公里。
这点距离，若是在人间界驭使能量的话，足尖一点瞬息即至，可在这极寒地带，一次前进两百米，实际上已经是在往作死的路上走。
三公里之外，尚有挣扎的余地，再往前，每次能前进十米并活下来，就已经是胜利。
“哥哥，咱能不能趁它不注意逃走？”
水莘冻傻了，她倒没忘记意识传音，可这问题问的太幼稚。
就这么硬挨下去不过是晚死些时间，可现在想逃走，等于是逼着鬼王立刻开饭。
身为厨师的鬼王，怎可能任由煎锅里的咸鱼溜走？
此刻，前方的鬼王即便不用异能都隐约能看到，其大如车轮的瞳孔泛着幽光，长长的触手好似长龙，不断的扭曲抽搐，这无疑是在疯狂吸纳寒气。
巨怪周边的空间显得异常紊乱，人类准星主的自爆也算是骇人，但和这场面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加快炼化速度，否则没等它吃掉，你就先冻死了。”
唐五也是服了这女孩，虽同为准星主，他自认为实力比女孩要强不少，可人家炼化起来那真叫快。每次前移之后，她都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最多两天，身上就再次滚烫起来，像抱着个小火炉，让他倍觉温暖。
“什么时候才是头啊？还不如直接让它来个痛快的……如果没有哥哥，我早就受不了了。”
水莘对唐五的依恋深入灵魂，称呼也由最初客气的‘大哥’，转为如今极为亲昵的‘哥哥’。
“咬牙坚持，你就当这是一场苦修，我的直觉告诉我，咱命不该绝，事情或有转机……”
唐五语气轻柔，话语中带着让人不得不信的肯定。
他的自信来源于女儿阿玫。
阿玫与他相隔两个世界，此刻的她应该还在虚空裂隙，二人之间用任何距离单位来度量都会显得可笑。唐五认为，女儿即便无法给他明确的指引，至少在危机降临前也会有些许警兆。
从降临鬼界，到选择方向，再到遭遇巨怪，期间没有任何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兆，唐五将其归类为中性事件，耐心一点，不要乱了阵脚才是正道。
无尽的煎熬仍在继续，相比之下，鬼王才是真的有耐心。
果然，移动距离由200米骤然缩减至10米，越靠近巨怪，每次移动的距离就越短，承受的尺度鬼王把握的恰到好处。
唐五甚至一度认为，这货是不是鬼界的友善派，嘴上嚷嚷着吃人，实则是在帮助人类？
人的意志只有在绝境之中才能完全彰显。
不同于哥哥的淡然，此时的水莘已近乎麻木。
无休无止的炼化，忘记了一切，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年轻的生命承受着本不该承受的苦难，没有疯掉，还能保有几分清醒，她已经是很佩服自己了。
正所谓，有付出就有收获，现如今，女孩脑海中的雾海好似暴雨来临前的乌云，沉甸甸的蓄满了水汽，也许下一刻，倾盆大雨就会下起来。
一缕寒气被炼化，紧接着又被摄入一缕，似乎成了本能。
而这一缕，比当初唐五首次摄入的体量多出十倍不止，质量也高的惊人。相较而言，四公里外的寒气宛如拂面春风，若再回到原点，她甚至可以敞开脑海任由寒气涌入而不惧。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还抵不上哥哥的一根手指头。
女孩固执的要让哥哥握住自己的手，只有这样，她才有足够的安全感。
距离巨怪越来越近，她已经闻到了阵阵的腐臭气味。
魂体怎么也有味道？
这味道冲的辣眼睛，仿佛前方是堆满臭肉的垃圾场。
这货的眼珠子上没有眼睑，旁人根本不知它是在休息还是在盯着哪处看，水莘连传音都要刻意压低了声音，她感觉这巨怪能直视她的内心，别说逃走了，连对视的勇气都生不出。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方圆十数公里内，除了鬼王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轨迹，似乎这世界只剩下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不知过去了多久，猛然间，紧闭双目的两人同时睁开了眼。
一阵轻微的震颤传来，距离极远，好似在天边发生了地震，余波传到了此处。
震动频密，且震感愈来愈强烈，不过几息功夫，地上的石子就开始抖动，隐约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山崩地裂。
到了此时，若还不知道是有恶意袭击奔自己这个方向过来，唐五就真白活了。
肉眼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不知是何种巨型怪物在冲锋而至，人类好似蚂蚁，怪物却仿佛巨人，那沉闷的响声是脚步声，听起来是四蹄着地，速度快的出奇。
巨怪星主挪动了，它在往河边闪避，唐五敏锐的察觉到了它的惊惧。
“哥哥，咱们要不要躲？”
水莘心跳的厉害，来者不善，巨怪都害怕了，可想而知，即将到来的绝非等闲。
“怎么躲？”
唐五干脆闭上眼睛，他没有任何办法，除了祈祷。
来者必是星主无疑，俩星主战斗，方圆数百上千公里都是危险区域，以他们的速度，根本跑不出去多远，哪怕巨怪不加阻拦。
“我有钻地龙，能扛住星主的攻击余波……”
女孩不敢再犹豫，说着话扬手施放出一个短而粗，陀螺般的机械玩意。
此物早已被她意识绑定，没见动作，所谓的钻地龙尾部就开启了一道窄窄的孔洞。
唐五面色一喜，女孩身上各种古怪机械宝物着实不少，关键时刻，这东西能救一命。
二人先后钻进了狭小的舱室，钻地龙快速启动，加足马力垂直向地下钻去。
“人类，别以为能逃脱，你们是我的……”
巨怪的声音气急败坏，犹如跗骨之蛆般直刺脑海。
“啊！可恶！可恶！怎么办？”
水莘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钻地龙速度可不快，和人类飞遁相比，就像蜗牛在爬。
“横着走一截，然后设定方向，斜插到葬魂河里。”
唐五发了狠，巨怪的威胁犹如高悬头顶的铡刀，若是战斗之后它没死，定不会放过两名圈养了多日的人类。
“去葬魂河？好！左右是一死！”
事到临头，女孩反而镇定下来，钻地龙缓慢调整方向，由竖直向下改为平行推进，而后修正角度，照着大河全力冲了过去。
“打开舱门，我们下车。”
唐五说着取出一枚精巧罗盘，这是他手里品质最高的变纬空间。
待水莘将舱门开启的瞬间，他果断将蒙蒙登登不明觉厉的女孩收了起来，而后脚一蹬，冲出钻地龙的刹那，自己也闪身躲入罗盘，任由陀螺轰隆隆的钻向远方。
此处已深入地下近百米，塌陷的泥土将罗盘掩埋，四下里再度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若是平时，这样的小把戏骗不了星主，唐五在赌，赌巨怪无暇分身他顾。
……
地面之上，巨怪确实顾不上那两个小爬虫，来者，是它的死敌‘雎孪’。
雎孪，兽身双头魂体，一头喷火，一头吐寒，是鬼界极为难缠的角色之一。
“哈哈……多目，你的身体我已经吃完，现在，你这颗头还往哪里跑？”
双头鬼王吼声滚滚而来，两个脑袋同时发出咆哮，天地为之色变。庞大的巨怪此刻浑身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太过靠近葬魂河，忍受不了那刺痛灵魂的寒气。
此怪名为多目，原本有更为庞大的身躯，但在与雎孪的争斗中惨败，只逃得一颗头颅，元气已是大伤，如今面对强敌，已无一搏之力。
鬼界之中，赤果果的弱肉强食，魂体间的吞噬比吸收天地能量效率高的多，傻子才放着捷径不走等着别人杀上门。
“想杀我？来吧，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实力！”
多目何尝不是在赌，他认为雎孪承受不了蚀骨寒气。
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唯有藏身险地，拖到敌人没了耐心转身离去。
“蠢货，我没告诉过你吗？我的身躯，有一半就诞生于葬魂河，哈哈……”
雎孪高达二十米的身躯一阵摇晃，突然就一分为二，化为两尊十余米高、上百米长的走兽。
此两兽状似狂狮，一寒一火，龇牙咧嘴，凶态毕现。
“啊……我不甘……我不甘啊……”
多目发出震天怒吼，转身冲向葬魂河。
咔咔咔……
一连串的炸裂声传来，仅仅冲出去百米，多目硕大的躯体就布满了龟裂，勉强又往前蹭了数米，满身的触手砰然碎裂，竟是承受不住寒气，被炸成了齑粉。
“真是蠢到家，以为这样我就吃不到了吗？”
诞生于葬魂河的雎孪步履轻盈，只两个跳跃就逼近了那颗冻硬的头颅，好似狗咬猪头，叼起来转身就往回跑。
它是不惧严寒，但这份食物要双头共享，火属性的分身可不敢靠河流这么近。
多目打的好算盘，以为敌人和它一样畏惧酷寒，若是其他人来，没准还真管用。可谁知那雎孪是个另类，它并非外界进来的魂体，而是如假包换的本地土著，葬魂河就是它的家。
“蠢货何其多啊！”
雎孪注意到了陀螺般的钻地龙，那小玩意钻透河岸，猛的冲入河里，瞬间被汹涌河水冻成了一小撮粉末，不知卷到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