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哄睡
屋里重归寂静，眼前又一片灰蒙，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轩辕云霓只觉神志再次昏沉，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墨君仪起身将碗筷收拾拿出去之后就又返了回来，坐在床侧，静静地看着轩辕云霓的睡颜，伸手抚上她蹙起的眉头，想要将其抚平。
在今天之前她已经睡了五天了，每天都睡得极不安稳，也不知她究竟梦见了什么。重要的是，她陷入梦魇之后，无论他如何叫唤轻拍，她都醒不过来。
他像前几日那般，隔着被子轻轻地在轩辕云霓身上拍着，像母亲哄孩子睡觉一般。只是今晚轩辕云霓睡得更不安稳，眉头皱得厉害，好像难受到了极点，呻吟呜咽声之后，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了。
为了轩辕云霓身上的伤不会再次裂开，墨君仪上了床，小心地将人圈在怀里，不让她乱动。从混乱的呓语中，墨君仪听到最多也最清楚的是：小夜，对不起和幻熠。
小夜指的应该是朔夜，对不起也没什么好想的，只是“幻熠”是什么？人还是物？又是哪两个字？
明明只是梦呓，墨君仪却从这几个清晰的字眼中，听出了轩辕云霓声音中的悲痛、绝望和仇恨。
轩辕云霓此时的眼前，一会儿是朔夜满身是血的模样，一会是族人凄惨的叫声，一会又是遍地尸骸的小山村，鲜红到刺眼的血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鼻子里都是血的腥味，口腔中都是血的铁锈味，她痛苦得不能呼吸。
再往前走，是幻熠站在了她的面前，恶毒疯狂地笑着。
他说：“小双你看，谁都护不了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们，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就是因为救了你所以才会死的，是你害死了他们！你是幻族的守灵人，却没有保护好族人。而你离开了幻族，就又害得一村的人为你而死。幻灼双，你不是很有善心，很有正义感的吗？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你怎么不去救他们？”
“小双，被人背叛出卖的感觉怎么样？即便你对他们有恩，即便你心怀善意，他们也可以为了利益出卖你、背叛你，甚至取你性命。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恨他们吗？你应该恨他们的，何必强压下心头的恨意，强装善人呢？恨吧，小双，去尝尝恨的滋味吧。”
轩辕云霓就那样陷入幻熠带来的痛苦、恐惧和仇恨的泥淖中，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有水滴落在手背上，墨君仪低头看去，竟是轩辕云霓在哭！
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哭声也逐渐大了起来。
墨君仪顿时变得无措，他的手背上被轩辕云霓眼泪落下的地方变得滚烫起来。他不知如何才能让轩辕云霓冷静下来，或者让她清醒过来。
慌乱之下，墨君仪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睡觉的情形，也不管有用没用，他还是照做了。
他将轩辕云霓搂得更紧些，一边轻拍着她，一边低声哼着曲子。
也不知道轩辕云霓是哭累了，还是墨君仪的动作和声音起了效果，她总算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墨君仪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下半夜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
早上墨君仪再去轩辕云霓房间看她时，发现她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地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看她的样子，似是还要下床。
墨君仪连忙上前制止住了她，在她手心里写着：躺着，别动。
若不是双眼都被布带绑着，轩辕云霓绝对当场翻白眼。她嘴角抽了抽，再三犹豫才一咬牙道：“秦夫人，你记得我昨天都吃了什么吗？”
轩辕云霓刻意咬重了“秦夫人”三个字。
墨君仪不知道轩辕云霓为什么突然态度有变且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在她手心里写着：粥，药。
轩辕云霓提醒道：“还有我每次醒来你喂我喝的水。”
停顿片刻，墨君仪就明白轩辕云霓的意思了。
一阵诡异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这种事我也不好让夫人伺候，所以我能下床了吗？”
再沉默下去她就要忍不住了！
也幸好双眼被蒙着遮住了部分脸，不然轩辕云霓真想就那样一头撞死到哪里去好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等着。
轩辕云霓不知道那人去做什么了，她靠着床头唉声叹气的。虽然这位恩人自称自己是“秦夫人”，可她心里就是觉得此人是墨君仪，所以她要上茅房小解的话她才会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之前那些天她的这些情况究竟是怎么解决的，但要她在清醒的情况下让可能是墨君仪或者说可能是男子的人伺候她去茅房，硬是她在军营跟一群糙汉子混过，脸皮已厚的跟墙差不多也说不出这话。
脚步声回来了，接着她就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她试着动了动脚，还好，憋着一股劲提着一口气还是能使力让脚抬起迈出的。
墨君仪本想直接将人抱起或背起的，但那样一来很容易就会被轩辕云霓发现自己是男的，只能谨慎地半抱半扶将人带到了茅房前，然后递给她一根拐杖，在她手心里写着：我会走远的。
轩辕云霓心里再次翻了个白眼，避嫌成这样，怎么样都不会是个女的。
她快憋不住了，也没心思和他计较那么多，小声地道了声谢，就一边拄着拐杖，一边摸索着往前挪去。
也不知道身上的力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这样的尴尬再来几次她真的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重新躺回到床上的时候，轩辕云霓已经是一身的汗了。尽管她感觉不到疼痛，可身体还是会有反应的。扯动了伤口，硬是走了个来回，身上冷汗直冒也属正常。
运动了一下，轩辕云霓的头脑就更清醒了，然后，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之前她忽略了的事情，以及，墨君仪为何要装成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