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致死的绝望
岳大为摇摇晃晃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路过他那些熟睡的队友们。
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发现那仍是一副无法控制表情的反常模样。
他一边走着，嘴里似乎还一边念念叨叨些什么。
因为距离很远，林路他们根本不可能听见他的声音。
其实已经醒来的3位棒球男，哪怕就在他附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岳大为纯粹就是在胡言乱语，自从他女朋友被糟蹋后，他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估计又和之前一样，他要到冰柜里拿出一两条雪糕来，紧接着用力地捏碎。
等雪糕彻底融化了，还要把它糊在地上，然后在上面写字。
写完了，过个几分钟，岳大为就又会像在发泄着什么一样，用脚狠狠地把它们踩掉，弄得满地脏污。
起初大家觉得他行为诡异，是受了太大刺激的结果。
不过，只要他能借此发泄而消停，不再时不时跑出来为他女朋友出头、反抗，坏了他们的兴致，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冬天快到了，雪糕这东西浪费就浪费了，不重要。
所以没有人在意他再一次精神失常般的举动。
他走得很慢，但最终果然走到了冰柜面前，拿出了两条雪糕，像往常一样糊得满地都是。
岳大为就这样蹲在那里，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在雪糕滩里写字。
明明他的动作很和缓，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扭曲而凶狠。
其他人要么还在睡觉，要么根本不想管他，总之谁也没看到他在写什么。
只有楼上的林路一行人能看得清清楚楚，一片黏腻浓稠里，竟写满了一个又一个“死”字
并且这一次，他没有把这些字踩掉，而是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然后走向了让众人意想不到的位置——大门。
“等一下，他这是要干什么？”
杨凯文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除了满地的“死”字，岳大为走向大门的举动让他有相当不妙的预感。
楼上的众人看到后，也无一不感到惊讶，纷纷不安地站起了身来。
只见岳大为按了门旁的一个按钮，pvc门帘升起，大家才确定了他要做的是什么事情。
而楼下的其他人却都还毫无察觉，情急之下，林路朝楼下大声喊道：
“快看大门！”
这一声响亮喊叫，卓有成效地把五六个棒球男都喊醒了。
原先就醒着的三个棒球男惊奇地望向林路，不清楚怎么会突然多了别人在二楼。
又反应了一会这个人刚才喊得是什么内容后，才转头看向大门，然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连忙站起来，想要去阻止岳大为疯狂的举动，但已经太晚了！
“岳大傻！岳大为！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喂！你他妈快停下，别这样！”
可对方充耳不闻，一把拿起卡在门把上球棒，将它摔在了地上。
然后双手用力一推，把左右两扇玻璃门都打开了。
外面的丧尸察觉后，歪着头确认声音的来源，逐渐面向了敞开的超市大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吧，都死吧，都去死吧！”
岳大为回过身，然后站在了原地，他望着那些所谓的队友，癫狂地大笑着。
“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全都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笑着，可他的眼中却犹如一片死海，被绝望填满。
丧尸们听见岳大为激动的呐喊，疯狂地冲了过来。
饥肠辘辘的丧尸瞬间把他扑倒，围在了他的四周。
岳大为的手臂、腰腹、大腿都被啃食着，却仍然高声诅咒着，仿佛不知疼痛：
“死吧！都去死吧！”
“陈浩，你这个人渣，你最该下十八层地狱！”
“哈哈哈哈哈！”
其他蜂拥而至的丧尸，因为来晚了分不到这一杯羹，直接放弃了岳大为，直奔着超市中部而去。
时隔多日，它们再次闻到人的气味。
这充满诱惑的味道竟还如此集中、如此浓郁，它们怎能不疯狂？
棒球男们惊恐万分，刚被吓起床的几个甚至还来不及穿上衣服，就开始找搁置已久的球棒。
三个女生所在的地方离大门最近，可她们却没有一个选择逃跑。
其中一位甚至迎着丧尸群，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雯雯”
临死前，岳大为竟然看见自己的女朋友朝自己走来。
他逐渐失去焦点的瞳孔中，除了绝望，还充满了不可置信。
岳大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内疚，内疚到想死。
那些事情发生后，岳大为每次试图跟她讲话，她都会泪流满面地把自己赶走。
他无法原谅那些畜生，更无法原谅自己。
是啊，他多孬种啊。
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但又决心要让那些人受到惩罚。
所以他选择打开了大门。
明知道这样自己会死，谢嘉雯也会死
岳大为还是这样做了，并且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反正你也脏了，我们一起离开吧，我们一起死吧，这样就不用再受侮辱和折磨了。
这样我们就算殉情了，对吗？
他自欺欺人着。
岳大为知道谢嘉雯一定恨透了自己，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玉石俱焚的方法。
可现在算什么？
她在走向自己，她被啃食着，却仍在竭尽全力地挪向自己。
谢嘉雯几乎体无完肤，扑倒她的丧尸们把尸臭都笼罩在了她身上。
直到她作为人的气味被覆盖，丧尸们才渐渐离去，她才得以抽身。
满身是血的谢嘉雯就这样一寸寸地爬向岳大为，每一寸路都剧痛无比。
她怎么能不恨他呢？她是恨的。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十几年，从友谊到爱情，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般的情侣。
可是岳大为从小到大都是那样软弱，从来都是。
哪怕自己被糟蹋，他也没有为自己做到拼命的程度，仍然逆来顺受地被拳打脚踢。
谢嘉雯并没有原谅他的懦弱和无能。
但是在死亡面前，她才意识到，哪怕自己恨透了他，她也还是想要抓住他的手。
世间万事万物，唯有情感这种东西，是所有语言和逻辑都无法解释清楚的。
她就这样艰难地抬起自己还有力气的那只手，覆在了岳大为仅剩两根手指头的手背上。
然而岳大为已经无法动弹，死亡带走了他所有来不及表达的愧疚和悲伤。
死不瞑目的双眼下，是他尚未干涸的泪水。
谢嘉雯拼尽全力地再次挪动身体，为他合上了双眼。
“大为，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我，知道吗？”
没过多久，超市大门处两具尸体就这样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一如他们曾经的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