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满族入关定鼎中原后，迅速汉化，各种典章仪轨制度集中仿效前明。请安有“定省”，即少辈对高龄长辈固定每天“请早安”、“请晚安”，这又称为“晨昏定省”。
对赵珩来说，每天最头疼的就是去给慈禧一早一晚两次的请安活动，在他看来，与其说这是一个表达晚辈对长辈尊崇的仪式更不如说是一个监外执刑的犯人一天两次去派出所报道。
之前身在瀛台，等同于囚犯，也没有这劳什子规矩，可回到紫禁城之后，一切礼仪制度回到从前，赵珩只能拉着小林子在养心殿里每天苦练，这才多少有点像了样子。
赵珩嘱咐荣禄后，整了整衣冠，走进了储秀宫。
来到慈禧跟前，弹袖放下袖头，先左袖，后右袖，再将左脚略移前半步，左膝前屈，同时左手手心向下自然地垂在左膝盖上;右足后引屈膝，同时右手下垂，上身稍向前俯……
“儿臣请亲爸爸安！”
就这个最简单的“打千儿”礼，赵珩足足在养心殿里练了两个时辰！
造孽啊！
慈禧刚刚让荣禄跪安，脑子里还在盘算衡量炮轰大使馆这件事的利弊得失。愣神之际也没顾上眼前的皇帝。
“儿臣请亲爸爸安！”
赵珩又说了一次。
…………
““儿臣请亲爸爸安！”
赵珩心想，这怎么回事，这老太耳朵不灵了？还是让我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侍立在一旁的李莲英看不下去了，他凑到慈禧耳边小声提醒：
“老佛爷，皇上在给您请安呐。”
慈禧这才回过了神，对着赵珩道：
“皇帝来了啊，坐吧。”
“亲爸爸，儿臣看您好像有心事。”
“这是端王递上来的折子，奏请朝廷调武卫军的火炮去打洋人使馆，我刚刚准了让荣禄去办，可荣禄又极力反对，说这样会让局势失控，必将导致洋人全力进攻北京，皇帝，你怎么看？”
赵珩草草翻看了一下思忖片刻后，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待会要给荣禄出得主意先给慈禧说一遍，给她打打预防针，免得她事后知情又猜疑自己擅自作主，于是开口说道：
“儿臣刚才路过时遇到了荣禄，他也给儿臣提了一嘴这事，儿臣以为，端王有端王的理由，荣禄也有荣禄的顾虑，他们两者都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
“是，儿臣以为荣禄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洋人现在已经占了天津，倘若要进攻京城，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就能打到这里，单靠京城现有的兵力未必能挡的住洋人。既然端王要打，不妨放出风声，就说朝廷的用兵全是端王一手操办，这样一来，如果胜了，自然是亲爸爸用人得当调度有方。万一败了，我们就把责任归结与端王，洋人他就是再有意见也怪不到您的身上。至于荣禄那边，火炮不能不打。如果打，就让他打的别太准就是了。太后，您看呢？”
赵珩此言一出，慈禧心中立刻敞亮了起来。
“这主意不错，这是让端王背锅你来，送死还是你去的节奏，反正里外里就没自己责任了。”
当即慈禧就点头说道：
“有点道理，这样吧，待会你亲自召见一下荣禄，就按你说的去做。”
赵珩心想你这老太太确实精明，一点就透，还能融会贯通。不但把端王和荣禄架在前头，现在更是把他这个皇帝也拉了上来，又给自己多加了一道防火墙。
“儿臣谨遵太后懿旨。儿臣告退。”
跑出储秀宫，赵珩松了口气，赶紧跑回养心殿去见荣禄。
荣禄在养心殿来来回回的转着圈子，看样子确实被端王这一招给弄的头大无比。
见到皇帝进来，荣禄赶紧跪下请安。
“荣中堂，快起来，现在没有外臣无需那么多礼，说正事要紧。”
赵珩赶紧上前搀起了荣禄。
“谢皇上。”
荣禄站起了身子，把之前见慈禧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皇上，如果真按端王说的去办，万一再打死几个外国公使，大清可就危险了！”
“荣中堂，眼下已经是骑虎之势，不打吧，宣战诏书已下，打吧，一是打不过，二是打不起。既然太后的意思也是让你打，朕看不打也不行了，要打咱们就认真点打，起码表面上看起来要认真，你说呢？”
荣禄一看皇帝短短一句话前前后后一个打字翻来覆去说了七八次，整的像是在绕口令，也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皇上……您的意思是？”
“打！别打太准就行了！”
赵珩冲他狡黠地笑了笑。
荣禄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皇帝如此一说，歪着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心领神会了。
“奴才明白了。”
“明白就好，朕刚刚在储秀宫已经征得太后首肯了，所以你尽管放心去做！记着，最重要的一点是炮轰使馆这事不是你的命令，更不是朕和太后的旨意！”
“明白明白，这一切都是端王载漪干的。”
“对！死道友不死贫道！嘿嘿！”
“……皇上真是圣学渊博，这么经典的词句奴才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是纵横中文网的经典网络小说的书名，你怎么可能听过，哈哈哈哈。”
赵珩暗自好笑。
“荣中堂，现在的朝局相信你比谁都看的清楚，端王一党尾大不掉，裹挟着义和团已经弄的天下大乱。当初太后动过废了朕的心思，是你在太后面前极力劝谏这才保住了朕，朕心里都清楚的很。经过这么久，朕也懊悔万分当初为何不听李中堂和老恭亲王的劝谏，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一力推举新政，害得太后不得不重新出来收拾这乱摊子，朕真是不孝啊！现在太后和朕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一个心腹大臣了，朕也只有指望与你，为了大清，为了太后，你只能多担待些了。”
赵珩心里清楚的很，就算荣禄自己不说，今天召见所讲的任何一个字都会传进慈禧的耳朵里，所以在结束召见前硬是加了这一段话，一来可以笼络荣禄，再来亦可安太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