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2章 羞耻
可她当然不会接受啊,不说根本没必要,人家好好在这摆着摊突然让给她算什么。
没能早点过来让人占了位置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屠户小哥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几乎是每回都帮她提前占了摊,不然等她带着俩孩子慢悠悠花个一小时晃过来,很可能就只有巷口那个位置了。
所以,她哪怕再厚脸皮都不能把今天这种意外的责任推到对方头上。
于是,当即她就阻止了赵弘诚收拾摊位的动作,同时也冲旁边的屠户大叔使劲摇头。
“阿姐,没事儿的,”赵弘诚还以为冯时夏是心里过不去,“怪我昨天没问清楚。如果一早没应那边的话,你就不用到处找位置了。你就在我这儿。”
他其实心里更过意不去,有些自责自己处理事情不够那么灵活。
要是早就设想到这种情况,提前跟人打好招呼,也就不存在今天这种需要让来让去的问题了。
因此,他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把这事解决了,而不是让摊位费都好好给了的阿姐没地做买卖。
孟氏在一旁挺纳闷的。
这摊位看着也不小,虽然她不清楚女娃之前来是怎么行事的,但按俩娃子嘴里他们还挺好的关系,她觉着一起共用下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非得要这么让来让去呢?
尤其那小子还顶着一层外人并不知晓内情的亲戚关系,本来很理所当然的事现在两人的表现反而透着说不出来的怪异和别扭。
可她和赵弘诚其实都不知道冯时夏满满的箩筐里并没有准备摆摊卖的部分。
好一番手忙脚乱的比划表达过后,两人才终于弄清楚冯时夏不接受的理由。
“那行,阿姐,你……你们就在我这儿等吧。要是瞧见那客人来了,阿姐你提醒我喊住他。”赵弘诚点点头,接着又马上拿起台面上的灰抹布略擦了把手,“我去后头借跟凳过来,免得你俩站着。”
说来也巧,由于刚开门还没什么生意,赵弘诚这边的动静早就引得后头铺子里的店家出来观望了,他这会儿也正好奇着孟氏的身份,因此赵弘诚的话音刚落,他就扬声要行方便了。
“赵小子就在我这搬一根吧。只要哑娘子不嫌忌讳就是了。”
这家是卖丧葬用品的,门脸不大,因着自己做的生意的关系,平时这店家也不常出现在人前。
其实这话出口时,他也是有点后悔的。
他自己对这些是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大部分人多多少少对这行都有些膈应。
仿佛只要沾染了这里的任何东西就肯定会变得十分倒霉一般,因此,如非必要,绝不轻易靠近。
虽然这种说法根本没有任何依据,奈何不管走到哪个地方,只要你想听,随时都能听到各地不同版本的雷同传闻。
故而,人们通常在经过这类地方时,早隔着三丈远就会避绕开,更别提什么主动接触了。
所以,这家铺子门前一贯冷清得厉害。
同样,似是知道自己不怎么讨喜,这铺子的店家也很少露面,不太出来跟附近的店主和摊主们交流。
否则,按赵弘诚的性子之前可能就也不会舍近求远,反寻了巷子里那户人家借桌凳,最后却是一地鸡毛。
只不过这会儿,这个主他真又做不了了。
他一个杀生为业的屠户不介意,不代表着阿姐一样不介意。
但当着热心主人家的面,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解释给阿姐听,尤其这种事本来就不容易比划出来让人理解。
“那就多谢了。只是我阿姐从出来大多都是顾着小娃子和买卖,至今对咱这街面上有几个铺子都不太清楚。未免闹出误会,就当我先借用了吧。”
这话算是既没有拂了店家的热心,又替冯时夏做出了不那么伤人的决定和解释。
而且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的落点在他,跟冯时夏沾不上任何边。
这番好意冯时夏还懵懂,孟氏往后头瞧了一眼就看出了名堂,目光中不由得透出几分满意来。
倒不是说她格外忌讳,而是女娃初来乍到,即便是一些莫须有的因素,她都更愿意抱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至于自身,这些年的经历早就让她变得百毒不侵了,哪还会担心什么倒霉不倒霉。
要是只应在她身上,再倒霉都不会比现今还凄惨了,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店家没料到赵弘诚会这般处理,不过这法子他也是没意见的,左右人家没当面拒绝他就算很给面子了。
并且他也知道哑娘子的状况,眼下确实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然而谁都没料到,凳子一出现还没来得及换就被冯时夏格外自然地先一步接过去了。
后者还目光灼灼地对赵弘诚和店家比划着想再要一张小桌子。
心中忐忑的俩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敢先动。
赵弘诚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店家还是用手势示意赵弘诚带着冯时夏跟过去。
他琢磨着还得哑娘子亲眼看到他铺子里的情况才行,不然到时候很可能变成好心办坏事。
冯时夏以为老板让他们自己去搬桌子,乐颠颠地就率先跟了上去,赵弘诚想拉都晚了一步。
待冯时夏跟着店家踏进半掩的门,适应了略显昏暗的光线后,不由得也被屋内的景象骇了一大跳。
正对她的木架上,十几个空白牌位逸散着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她狠狠打了个寒噤。
要不是上头并没有任何文字,她都快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误入了哪家祠堂。
除了雕刻各异的牌位外,这间遮遮掩掩的不大店面里,还陈列着不少奇形怪状的陶、石或不知名金属制器皿。
冯时夏能认出来的只有钵、鼎、尊、角等,其他还有好些看着跟她以前逛过的那些历史博物馆里陈列的某些器具相仿,但她其实连它们各自所属的类别都不知道,更别提具体名字了。
只是她记得那些名字都很复杂,对她这个所谓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好些读写都不会。
真就还挺羞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