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大白猫悚然一惊, 猝不及防之下整只猫都差点炸了毛。
它就像是一只偷吃零食被发现的普通猫咪一样，全身僵硬的顿在原处，直愣愣的垂下眼, 却正好迎上了白梓刚刚睁开, 看着还带着些迷蒙睡意的一双眸子。
白梓一开始时睡得并不深, 因此刚刚也隐约感觉到了腿上睡着的白猫动了动, 知道它大概是要醒了，但自己的意识却是昏昏沉沉的, 有些挣脱不开恰好开始变得浓重起来的睡意。
正拉扯间,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紧接着，眉心处便传来湿漉漉的微凉触感，但稍纵即逝。
白梓一怔，原本被睡意纠缠着的意识清晰了几分，但还没等彻底清醒过来，就又感觉到有什么表面稍稍粗糙的湿软东西轻轻蹭过。
像是真实存在于皮肤的触觉, 又仿佛只是自己睡梦中的不实假象。
他下意识的抬手, 下一瞬手掌间便触到了一片柔软密实的皮毛，再一睁眼, 入目就是一张放大了的毛绒绒的猫脸。
白梓一怔，待看清了自己眼前的白绒猫脸是筇祁后，顿时放松下来，连刚刚勉强挣开的眼睛都又眯了回去。
他睡意未退, 言行间多是不过脑子的本能, 于是顺手将白猫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手掌上移，颇为熟练的揉了两把猫脑袋, 语气柔软：“你醒了？”
大白猫下巴搁在白梓的肩窝处，耳朵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说实话，它完全没有猜到这接下里的发展方向。
在看到白梓睁眼的一刹那，它满脑子都在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宛如受了蛊惑般的行为。但还没等它想出来个一二三，就已经被迷迷糊糊的白梓直接抱了个满怀，甚至连向来不容外人触碰的脑袋都已经被rua了两把。
大白猫：……？
那边的白梓毫无所觉，他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抵在大白猫的后颈处，又缓了两三秒的神儿，终于彻底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
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怀里抱着的这只存在感颇为明显的大猫。
大猫身体紧绷，伏在自己肩上几乎一动不动，但白梓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侧颈处微微急促的湿热呼吸。
白梓：“……”
抱就抱了吧这个倒还好说，但我刚刚是不是还顺手摸了两把猫脑袋来着？
白梓绝望。
自己怕是摸小猫崽的脑袋摸顺了手，完全忘记了这位大爷已经恢复过来了的事。
他在瞬间回忆起自己当时在宿舍里，因为手欠摸了一下大白猫的头顶，结果下一秒就被叼住脖子摁在了地板上的场景。
白梓：……我觉得我的脖子有点疼。
一人一猫都是心里发虚，各自尴尬，一时之间谁也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僵持了一分多钟，白梓有些扛不住了，他决定先下手岔开话题。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白梓没话找话，一边状若随意的松开了自己搭在大白猫身后的手臂。
大白猫没出声，但也用动作表示了自己接住了这个台阶。
——它从白梓的怀里退出来，一转身跳到了旁边的茶几上，毛茸茸的尾巴尖在玻璃茶几面上一上一下的拍打着，没有什么声音，就像是在借着这个动作纾解着什么情绪。
白梓的目光从白猫的尾巴尖上转回它的脸上，确认对方的情绪还算正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想要找自己算账的打算，心里不由得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对面蹲坐在茶几上的大白猫也正不动声色的注意着白梓脸上的神情，在得出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结论后，原本一直有些焦躁的拍打着茶几面的尾巴尖也渐渐歇了下来。
一人一猫之间的诡异气氛逐渐淡化。
“你在这个状态下还是不能说话？”白梓问。有了第一句做开头，后边的话就顺利多了。
大白猫的尾尖一顿，张嘴答了一句：“可以了。”
白梓点了点头：“何梧说这间公寓里的东西都可以用，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能做来当晚饭的，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刚要抬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低头问白猫：“需要帮忙吗？”
白猫：“……不用，我可以恢复人类形态。”
“那好。”白梓放下心来，目送着大白猫跳下茶几，一路小跑着进了客卧，才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片刻，白梓手里拎着一袋龙须面站在橱柜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细节。
刚刚筇祁的声音，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十几分钟后，白梓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安静吃面的人，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筇祁的声线不太对劲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银发披散，上面还带着些未散尽的水汽，额角一缕碎发垂落下来，更衬得他肤色冷白，宛如玉石雕就的精致人偶。
五官线条虽然和成年时大差不离，但终归还是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使得他原本周身冷厉的气质，也被中和的柔和了不少。
白梓沉默半晌，终于没忍住开口：“你这是……”
筇祁停住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动手去夹碗里那一块葱绿的小菜叶。
“因为一些原因，我在这个世界里的能力会受到诸多限制，所以只有魂火借由魂质携带着妖炁潜入进来。”相比较之前的冷峻沉稳，他此时的声音也要明显清亮一些，“其实要不是跟着你，即便只是部分魂质，我大概也没有机会再进一次这个幻境。”
“所以说你现在的魂质还是存在缺失？”白梓放下筷子，神情里多了几分担忧。
“是，余下的那一小部分是跟在我的躯体里，被隔在了这个幻境之外。不过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了，除了这个。”筇祁示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形样貌。
他身上只松松系着一件白色单袍，应该也是妖炁所化，领口衣袖处有银线织就的花纹，隐隐有暗光流转。动作间，能大概看出衣料覆盖下，尚未完全长开的单薄骨架。
白梓明白他说的意思，就和之前的小猫崽形态一样，筇祁现在的身体是由他的本源妖炁凝化而成，魂质的完整度就会对其产生一定的限制。
“山海的妖兽是不是都不太在意自己的人类形体是什么模样？”白梓问。
“大部分是。”筇祁说，“一般化形时是什么样子，就会一直保持下去，只要别是太特殊的类型。再之后，他们的样貌也会随着妖兽所处生长期的不同，自然进行与人类寿命相对应的变化。”
“那饕餮呢？”白梓疑惑，“他是一直都保持着幼童的模样？”
“他……是个例外。”筇祁的话音顿了顿，“山海异变的时候，他就是现在的模样，自那以后，他一直在用妖力压制着身体的正常生长。”
“因为混沌？”白梓问
“对。”筇祁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说怕混沌万一哪天回来了，会不认识自己。”
“所以这一次他也跟着进了蜃楼，也是为了混沌？”
筇祁点头：“我上次从蜃楼里带出去一块记录了混沌气息的蜃石，用它作为路引，饕餮至少不会在找到他之前消耗太多技精力。”
白梓一怔：“你之前说的找到了却没能带出去的，不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幻境里的混沌？”
筇祁笑了笑：“不是。”
白梓惊讶。
“不管这里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只是一个幻境，他都是属于这里的。”筇祁语调平静，“所以即便是强行将他带出蜃楼，他也不会变成属于我们那个世界里的混沌。
白梓沉默一瞬：“那你为什么还要搭上妖身去救他？”
筇祁闻言意外：“你知道了？”
“中午混沌过来给你融合最后一部分魂质的时候，跟我说了你上一次进来这个幻境世界里时的事。”白梓语气微涩，“然后在魂质融合快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妖身。”
“大概就是刚好遇上了，做不到袖手旁观。”筇祁看起来似乎已经不怎么很在意这件事了，“而且现在看来，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所有人都活下来了。”
“即使这可能只是个虚无不实的幻境？”白梓问。
筇祁并没有察觉到白梓情绪上的细微变化，此时的语气随意：“这个世界即便真的是个幻境，也应该已经实体化成了一方真正的时空，上次进来的时候，在禁地里，我感觉到了山海本源里潜藏着的世界意识。”
白梓“嗯”了一声，没在继续说什么，低下头开始吃自己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面。
之前被强压进心底里的那一端乱糟糟的毛线团似乎又被翻了出来，毛刺刺的堵在那里，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不对劲的情绪是源自何处。
——这所有的事，都是筇祁和混沌之间的。
而自己说到底就只是个旁观者，一个没有任何立场去评价置喙的局外人。
别说妖身，即便是筇祁要为了混沌把自己的命搭上，他也没有权利去阻拦。
这种无力感，足以令人心生烦躁，坐立难安。
碗里的面不多，白梓三两口吃完。再抬头时，发现筇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筷子，正安静的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
白梓下意识的开口询问：“怎么了？”
筇祁说：“你心情不好。”
这句话本应是个疑问句，但最后一个字的声调被说话的人拉平，其中的疑问就被替换成了肯定。
白梓怔了一瞬，转念一想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没有掩饰的很好，索性承认了，避重就轻道：“对，不过不是什么大事，过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
“因为我的妖身？”筇祁少见的直接打断了白梓的话，“你在生气？”
这一次是疑问句，句末尾音不确定的上扬。
白梓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一口气没喘好差点呛到自己。
对面的筇祁却在仔细观察着白梓脸上一瞬间变化着的细微情绪，得出肯定的结论：“因为我舍弃翅膀换下了这个幻境世界里本与我毫无关系的混沌，你觉得不值得？”
白梓错愕的看向桌子对面的少年，忽然意识到魂质不完整所造成的影响，可能不仅仅体现在容貌的年龄上，就像小猫崽状态时，他的行为也会更加偏向动物的本能。
只不过这只妖兽自成年至今近万年，一直习惯了沉稳从容，所以在言行上的差异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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