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这一次, 九尾和陆其修的声音没有压的很低，楼梯与沙发临近，也就隔了几步路, 所以连白梓都隐约听了个大概。
白梓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扬了扬, 自觉不妥, 又面无表情的给压了下来。
身边的筇祁显然也听到了这一句, 脸色沉了沉，回头警告的扫了两个人一眼。
宫衡倒是说完就跑, 话音未落, 人已经没了踪影，简直溜得飞快。
两个人上了楼，筇祁简单给白梓说了一下之前的情况。
蜃珠和蜃，虽然都带了一个“蜃”字，但其实严格来说，并没有直接什么关系。
蜃珠出自蜃蚌，源自山海界。
蜃蚌自身没有制作环境的能力, 但其孕育出的蜃珠却可以被当做媒介, 上古巫方会运用术法，在其上雕刻出不同的幻觉迷境。
白梓在丰掖山时, 遇到的就是这一类。蜃珠破碎，迷境即可被打破。
但蜃则不同，它的特性更像是一种类似致幻剂的神经性药物，使你自觉身在异境中, 但实际上周围环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更有趣的是, 蜃其实是一种介于生命体和无生命体之间的东西，甚至都称不上是妖怪。单个个体十分微小，聚集成片,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雾气，因此有“蜃气”一说。
它的源头不好界定，山海界和凡生界都有存在。但由于大部分妖兽的血脉会对蜃的迷幻有压制作用，因此相比较而言在凡生界比较引人注目。
筇祁说到这儿时，白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明白了，到紧接着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也不对啊，”白梓疑惑，“照你这么说，蜃是近距离接触才能影响意识产生幻觉。但凡生界里常见的“海市蜃楼”，一般都是远远能看到，浮现在于大海上空的，这要怎么说？”
筇祁沉默一瞬，很有耐心的继续给白梓解释：“在我们的分类里，“海市”和“蜃楼”是分开的。”
“‘蜃楼’是幻境，但‘海市’……”筇祁一句话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白梓：“？”
“是光的折射和全反射。”
白梓：……
白梓眨了眨眼，表示这突然其来的唯物主义科学论，我有点不大适应。
“还有一件事。”筇祁给白梓留了点时间，让他稍稍消化了一下上面的事，这才接着提起下一个话题。
“之前在丰掖山时遇到的那块山海‘碎片’，与之相对应的真实碎片的大概位置范围确定下来了。”筇祁说。
白梓一怔，顺着这话儿问了下去：“在哪？”
“临海市。”筇祁说，但紧接着就看见白梓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又问，“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白梓摆了摆手，说，“就是觉得挺巧的。我突然想起来，刚在宿舍里接到你的电话之前，九尾正非常积极的想要拉着我，跟着他一起去一趟临海市，说是要参加个什么活动。”
筇祁初听到这事，也是意外了一下，略一思索，才摇了摇头：“九尾的目的应该与山海碎片无关，他对这个的兴趣不大。”
“那他感兴趣的是什么？”白梓听出了筇祁话里的意思，有些好奇。
他记得就九尾接到电话的时候，最开始是要拒绝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口里的话一转又答应了下来。
“幻境，”筇祁道，“最近山海的妖怪内部有一个传言，东海有大量蜃气聚集，按照以往的的经验来说，有极大可能会有‘蜃楼’现世。”
白梓歪了歪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他原本坐在房间的床沿上，此时听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两手撑在自己身体两侧，上半身微微前倾。
筇祁注意到白梓细微的肢体动作，嘴里的话不易察觉的顿了一瞬，原本有些冷峻的眉眼间不觉带了点柔和的暖意。
“涂山氏的九尾狐专擅幻术，但这只是它们的天赋能力所致，其实在族内，有很多狐狸对幻术并不感兴趣。”
“九尾虽然出自山海，但在血脉天赋上其实并不占优势。他能成为近千年来，涂山狐族里幻术最为精湛的那一个，主要是因为只要是和幻术相关的事物，他都会有一种近乎偏激的执着。”
“血脉？”白梓拎出了一个关键词，
他想起下午时，九尾提到自己的血脉时，那种平静到不带有任何情绪的语气。现在再回想过去，却莫名带着点苍凉的意味。
白梓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九尾和我提过，他的血脉不够纯粹。”
筇祁意外：“你们怎么说到这个的？”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白梓索性把九尾下午时的交易说了一遍。
“这笔交易不亏。”筇祁听完后，给白梓下了个结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这显然是在有意帮你。”
“九尾虽然出身狐族，却不屑于营苟算计。而且在你这儿，他如果连提及血脉都不怎么在意的话，那就是真的那你当自己人了。”
白梓点头，其实他也有这种感觉，九尾这只妖怪看似脱线不靠谱，但其实事事都拎得非常清楚，而且毫不掩饰。
“既然他的话可信，那之前关于我血液特质的分析应该是对的。”白梓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能有效果的，只有血脉强大且足够纯粹的妖怪。”
血脉足够强大且纯粹的妖怪，就算把整个山海界都翻个遍，现存的恐怕也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而到了这一个层次的妖怪，对于自身行为的控制程度也是足够，轻易不会因为某些外物失控。
所以白梓以后就算意外受伤，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不可逆转的混乱，这到让他安心不少。
筇祁看出了他的心思，还是提醒了一句：“九尾和白泽有些渊源，知道某种能利用你血液施展的偏门的术法不足为奇，他不会伤你。但还是得小心些，以防被别的什么惦记上。”
“我知道。”白梓答应着，“但气息是怎么回事？这个好像对山海妖怪来说，是无差别的。”
筇祁沉默一瞬，才说：“血脉不纯粹，就代表着血亲里有着非本源山海的存在。”
白梓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筇祁的目光有些惊诧。
“九尾既然没打算避着你，我现在说了倒也无妨。”筇祁接着说了下去，“他曾经是只半妖。”
因为曾经有过属于人类的血脉，所以才会对白梓的气息特质不那么敏感。
但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九尾现在的确是一只妖怪了。一只半妖要变成真正的妖怪，其间的经历简直无法想象。
白梓听他说完，有那么几秒也没出声。
再开口时，却是个有点跳跃的问题：“封久不知道？”
“不知道。”筇祁道，“不只是他，其实连陆其修也不怎么知道这件事。山海界的妖怪之间有过关于这件事的传言，但大家也就只是把它当做捕风捉影的传言罢了。”
两个人说到这里，话题已经偏离主线很远了。
筇祁原本想要说的事，是管理局这一次引导山海碎片回归本体的行动，打算让白梓跟着过去涨涨经验。
这件事本来是属于管理局正常的管辖范围，有筇祁带着，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性，但没想到临出行，出了蛮蛮和“蜃楼”的情况。
原本关于东海“蜃楼”的传言并不十分可信，但九尾检查那只雄蛮的身体时，不经意间接触到了它的记忆。里面有一个画面，是山海界已经消失了数千年的伏羲殿，背景却是一片碧蓝的汪洋大海。
九尾曾在白泽那里见过伏羲殿的图卷，对比来看，蛮蛮记忆里的那个场景不仅非常清晰，而且各种细节也很完善，怎么看都不像是幻觉成像。
“蜃楼”现世，本来就是山海妖兽都会趋之若鹜的存在。要是再加上一座伏羲殿，都是假的还好说，可一旦是真的，那状况可想而知。
“具体的情形还不明朗，所以危险评级也做不出来。”筇祁说到这里时，语气变得极为郑重，“也就是说，我们也不确定到了那里究竟会出现什么情况。你不是山海的妖兽，如果要跟着去，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白梓沉默着思量了一会，忽然抬头笑了笑，说：“去吧。”
这两个字说出来，白梓就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一直压在身上的东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筇祁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如果没有看到此刻的白梓，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个看似从头到尾都从容淡定的年轻人，心底里也曾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犹疑和顾虑。
但此时，白梓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舒朗起来，说话时的语气里也多了些坦然和无畏。
“这一桩桩的事情看过来，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和你们的山海界脱不开关系了。”
“既然是早晚都要接触到的事，提前靠近掌握主动，总比某一天的猝不及防要好。”
筇祁像是被他的笑容感染，嘴角也不自觉的往上勾起个细微的弧度。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白梓：和一只妖怪讨论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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