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行吧，去读书
苏然晨跑回来一身汗，本来打算上楼洗澡的。
不过此时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转着手机，从运动裤的兜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叼进嘴里。
那样子悠闲的好像在看戏。
也确实是在看戏。
韩欣茹余光瞥到苏然这站没站相的样子，心头一梗，脑袋突突的发疼。
不过想到这到底是亲生女儿，再不满意也还是强压着把语气放软。
“然然，你也知道你那个档案。”
“你爸为了把你塞进七中，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你收收心好好读书。”韩欣茹缓缓的按着额角，“你……”
“不用，”苏然转手机的手一顿。
韩欣茹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然耐心的解释：“我是说，我不用读高中。”
韩欣茹压下的火气“哗”的又上来了。
“不读高中？”这回贵妇的修养也压不住分贝了，“不读高中你要去做什么？出去打工？还是躺在家里做个米虫？”
“苏然！这是云城，是白家！你以为我认你回来了，你进入豪门就高枕无忧了？”
“白家不会白养着你，我的女儿，绝对不能是个文盲！”
“我丢不起这个脸面，白家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韩欣茹气的双眼发黑，白可可一把扶住她，带着一点怒气的看着苏然。
“姐姐，你太任性了，妈都是为了你好……”
苏然垂着头看着对面两个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没心情看戏了，嗤笑一声，不管背后的叫喊，转身上楼了。
白可可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侧过头，“妈，要不叫奶奶来劝劝姐姐吧，姐姐……肯定会听奶奶话的。”
洗完澡，苏然随手扯了个长体恤套上，把床头的双肩包拉开，从包里拎出个挺丑的电脑，在膝盖上一摊。
另一只手的手机也拨了出去，响了一声对面就接起来了。
电话里是个少年的声音，懒洋洋的。
“姐。”
苏然插上耳机，空出手噼里啪啦的敲键盘，电脑屏幕上是一连串的代码，苏然盯着屏幕，嘴里随意的应了一声。
“刚才……”对面的少年停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早上电话打了一半，突然就挂掉了，不过挂掉之前，苏远还是听到了几句。
姐的亲生母亲……好像不太喜欢姐。
“下周一，你自己去报到。”苏然打断苏远的话，“我不方便出面。”
“行。”苏远知道他姐总是很忙，除非必要，他一般不会来打扰她。
这次要不是爸一定要让他姐来见见亲生父母，他也不会麻烦苏然来送他进城读书。
苏然敲完代码，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垂下眸，随意的往床头一靠，“你……要见见你姐姐吗？”
她十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苏家亲生的，不过一直没有特意的去找过亲生父母。
毕竟爸爸对她很好，而会把她丢弃的亲生父母……既然把她丢掉了，她们的缘分就算尽了。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白家那边先查到这里来。
她这才知道，她不是被丢掉的，而是当年在医院，两家的孩子抱错了。
白家想要把她要回去，至于苏家……
她想到白家的电话打到家里来的时候……
挂掉电话，一向慢吞吞的男人只是愣了一会，随后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
眼镜下沉稳睿智的双眼依旧带着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然然，你该去看看他们，无论如何，那边都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看过之后，无论你是决定回去，还是留下来，爸都支持你。”
“总之，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而对于被白家养大的女儿，绝口不提。
这个态度太奇怪了。
苏然回过神，要不是电话那头依旧有轻轻的呼吸声，她还以为对面已经挂掉了。
他们姐弟俩都是不太爱说话的性子。
苏然也不急，靠在床头神色不明，慢慢的整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对面沉默了良久，“她……和你像吗？”
苏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富家千金那样的。”苏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键盘，没继续说。
她并不想因为自己主观上的描述，而影响到苏远对于他亲生姐姐的第一印象。
“等下礼拜开学，你就能见到了。”
苏然挂掉电话，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也到了100。
一份电子档案扫描出来。
苏然眯着眼看着档案上的几个关键词，手机嗡的响了一声。
屏幕上方的小企鹅疯狂闪动。
“？”
“大神，你又把总部给黑了？”
“技术部的兄弟们已经哭倒在地了！”
京市老街最高的一栋楼顶层休息室，窝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发完信息，盯着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手机，一对本来就略微有些八字的眉毛耷拉的更厉害了。
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对面格子衬衫带着厚重眼镜的技术部负责人也不说话，就带着一双挺醒目的黑眼圈默默的盯着他。
盯得他后背发毛。
忍不住低头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半晌，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男人看看回信，舒了口气，八字眉都快要挑起来了，袖子一甩，朝对面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大神说要给防御系统升级加固，在测试。”
傍晚，白家大餐厅。
白老夫人坐在主座，左手边是硬被她拉着坐下来的苏然。
早上苏然说不念高中，韩欣茹就特意去老宅把婆婆请过来了。
此刻白老夫人拉着苏然的手仔细的询问孙女儿睡得好不好、菜的口味习不习惯。
苏然挺乖巧的低声应着，话不多，但是有问必答。
俩人都半点没把念书的事放在心上。
白可可盯着苏然坐着的位置，面上不动声色，桌底下的手紧握着，指甲戳的手心生疼。
哪怕是她最受宠爱，隐隐被当成白家接班人培养的时候，在奶奶身边也是谨言慎行，一步都不敢踏错。
从来没有这么亲昵过。
血缘之间的感应就这么强大吗？
哪怕她的身份是奶奶的亲孙女的时候，这样的相处也是从未有过的。
而苏然……
到今天为止，和奶奶不过是见了两面，就比得过她讨好奶奶十几年！
如今，她根本就不是白家的血脉……
今后的白家，还能有她的位置吗？
白可可松开桌底下的手，压抑着舒了口气，微微侧过头，温柔的抿嘴笑了一下，“奶奶，我和妈今天商量了一下，我给姐姐补课，让姐姐继续念高中。”
“我成绩还可以，有我带着，姐姐一定能考个不错的大学。”
“姐姐初中没念完就退学了……这个年纪不继续读书太可惜了。”
“不过……”白可可迟疑了一下，“姐姐好像不太想念书。”
“是啊，妈，”韩欣茹尴尬的在一边应声，觉得挺丢人的，不太敢看婆婆的面色，“然然这孩子我也管不了，您给帮忙劝劝，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供她去读书。”
“这……初中学历，放在外面就和文盲一样，不仅我和天南面子不好看，您这边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韩欣茹怼了一下身边就知道闷头吃饭的丈夫。
白天南啊了一声，跟在后面接话，“是啊，然然，听你妈说你不想读书，咱们家里不比你那个乡下，你……”
“行了！”白老夫人听不下去了，黑着脸把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
白天南立马噤声，韩欣茹想说什么，碍于婆婆的威严也不敢再开口。
白老夫人扭过头，语气温和下来，“然然，为什么不想读书？学校里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成绩什么的……”白老夫人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成绩没什么关系，就当去学校和同龄人玩一玩。”
苏然抿着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她记得……她说的好像是她“不用”读高中，而不是“不想”吧……
也不知道怎么就越扯越远了。
苏然沉吟了一下，“奶奶，我真不用念高中，我……”
苏然顿住，看着身旁老太太期待的目光，半晌，有些烦躁的扒拉两下额边的碎发。
长出一口气。
“啊。”
“那就去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