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师父,我走了
凌霄出现在他身后,望着夜薄雪半响,开口:“公子,七年之约就要到了,月卿走了,你会不会,”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不舍得改成,“不习惯?”
夜薄雪望向远方,声音平淡,“她不属于这里,自会离开。”
似回答了他的话,又似没有。
不过只要月卿离开,他便没有顾忌可言,凌霄忍不住道:“我倒有点舍不得,她在这七年,我跟她吵了七年,她走了,到时候就没人跟我吵架了,我应该会很无聊吧!”待话全说出口,凌霄反应过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完了,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无聊。”夜薄雪没有看凌霄,而是道:“待她走后,你也是时候离开了。”
“不公子,我不无聊,不无聊。”凌霄急忙道:“我口误,是不习惯,不习惯。”
夜薄雪不在理他,转身下了望月台,凌霄见他一个眼风都不曾给自己,追上夜薄雪补充道:“天地良心,公子,我真的不无聊。”
夜薄雪见凌霄就要跟到自己房门口,停下脚步,一双眼平静无波地看向凌霄,“你就这么不想回去?”
凌霄毫不犹豫地点头,想也没想,“嗯,就跟公子你不想回南陵一样。”
黑夜之中,夜薄雪脸色不变,只一双眸变得暗淡无光,对凌霄道:“我累了,你请自便。”
凌霄立马点头,“公子你好生歇息,我这就退下。”
看着夜薄雪默默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凌霄一拍自己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完蛋了,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师父,自下棋以来,我就没赢过你一回。”梨花树下,月卿面对惨烈的失败,气馁地趴在棋盘上,蹙起眉毛。
夜薄雪望向月卿,“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摘自《孙子兵法·谋攻篇》
“我可猜不到师父的心思。”
月卿望着夜薄雪,朝他一笑,“师父才华盖世,神机妙算。”
“我觉得就是我技不如人,不如师父聪明。”
夜薄雪看着月卿,她看着自己,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阳光照射下,她眼里似有闪闪的亮光,夜薄雪淡然开口,“月卿只要多花心思,终有一天能打败师父。”
“但愿如此。”月卿笑了笑,就要七年了,很快她就会离开这里,与他再无瓜葛,不会再有机会与他对弈了。
月卿和夜薄雪下了一天的棋,凌霄在一旁打了一天的瞌睡。
待夜晚回到房间,月卿却并未休息,而是拿出画卷,她坐在书桌前,细细研墨,而后从书架上取出一支墨笔,轻点砚池,墨笔在画卷上轻轻移动,月卿聚精会神地画着,一夜灯火,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月卿看着画卷上洁白如雪的梨树,梨树下风华绝代的男子,他站在满天梨花树下,目光沉思,阳光照射下来透过层叠的梨花,照在他俊逸的身上,他的相貌本就超绝非凡,在光照下,更是惊为天人,浑身都散发着熠熠夺目的光芒。
月卿微笑着小心将画卷起藏好。
第二日一早,月卿拿着竹篮在梨树上采摘梨花,凌霄看到她,一脸惊恐,“你不会嗜酒成性了吧!”
月卿无语地瞥了一眼凌霄,道:“我要走了,想多酿一点梨花酒给师父喝。”
凌霄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是想让公子嗜酒成性,天啊!月卿,你好歹毒的心思。”
“算了,不能跟脑子不正常的人一般见识。”月卿自我安慰道,继续摘梨花。
凌霄见月卿又不理自己,嗤道:“有我这天下第一神厨在,公子想要喝什么样的酒不能有,就你酿的梨花酒,还是别拿在公子面前丢人现眼了吧!”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月卿嘴角轻扬,看着手里的梨花轻轻闻了闻,神色得意道:“上次打败你后,我与师父庆祝,师父说我酿的梨花酒香气清雅,入口绵甜,余味净爽,是他喝过的最好的酒。”
月卿目光看着凌霄,语气漫不经心,“师父还给我酿的梨花酒取名了呢,叫梨花醉。”
凌霄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月卿道:“你不会当真了吧!你也不想想,就你那梨花泡白酒,三岁小孩都能做出来的东西,能有多好,我上次尝了一下,只觉一般,要我说那些话都是公子不想让你失望,故意安慰你的。”
月卿也不恼,对着凌霄意味深长地笑道:“凌霄,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像树上的鸟儿。”
“你眼瞎吧!我哪里像树上的鸟儿了?”凌霄觉得她脑子有病才会这样说。
月卿不慌不忙对凌霄道:“不是说长相。”
“那是什么?”凌霄纳闷他哪里能和树上的鸟儿搭上关系?
便见月卿面露微笑对他道:“叽叽喳喳。”
“你嫌我话多!”凌霄一脸震惊地看着月卿,很是不能接受。
留在离尘院的最后一天,因为梨落山最近的风月无边月亮村在百里之外,所以离尘院的天空刚亮,即使月卿心里有千般不舍万般留念,她也得必须马上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月亮村,她带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裳,一路上吃的水和干粮,以及那幅画。
她穿了一件黑色男装,将长发盘起,戴了一顶黑色帷帽,看起来干净利落。
月卿依依不舍地看了看自己住了十年的房间后,拿起包袱走到书房站在门外。
昨夜书房灯烛不曾熄灭,她知道师父和她一样彻夜未眠。
月卿站在书房外,望着沉静写字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
“师父,我走了,来向你告别。”月卿木然地站在门外半响才道。
“嗯,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夜薄雪没有抬头,依然写着手中的字。
“月卿也是来向师傅磕头感恩的。”月卿跪在地上。
夜薄雪愣了愣,停止了写字,他看着跪在门外的月卿欲言又止。
月卿两手扶地,在地上磕下第一个头,“第一个头,感谢师父七年前对月卿的救命之恩。”
夜薄雪静静望着。
“第二个头,感谢师父七年里对月卿的收留照顾之恩。”月卿缓缓起身磕下第二个头。
“第三个头,感谢师父七年里对月卿文武艺的传授之恩。师父对月卿这七年的恩德,月卿这辈子都难以回报,只能铭记于心,月卿走后,只希望师父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一生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磕完第三个头月卿站起身。
门打开了,夜薄雪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看着月卿磕的发红的额头,“月卿对师父最好的报恩,就是做一个坚强勇敢,幸福快乐的人,会救死扶伤,造福于民,才不会辜负师父为你所做的一切。”
“月卿会的,月卿绝不会辜负师父,师父也要幸福快乐。”
“时辰不早了,早点离开吧!”夜薄雪将一只钱袋放到她的手中,柔声道:“好好拿着,不要弄丢了。”
“师父,月卿走了以后,你要保重身体。”月卿拿着钱袋,鼻子发酸,脚下举步维艰。
她望着犹如皑皑白雪覆盖的梨落山,幽雅不俗的离尘院,还有他,那个悉心教导她七年,关爱了她七年的男子。
月卿将他抱住,闭上眼靠在夜薄雪温暖的肩上,感受着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一切,做最后的告别,“师父,我走了,你多保重。”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他,夜薄雪抬起手却在迟疑之后又将手放了下去。
他望着月卿乌黑亮丽的头发,闭上眼,即使心中再难过不舍也道:“月卿,快走吧!”不要留念。
长发即使近在眼前,伸出手就能触摸,可是命运却不能让他握住。
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只有放手。
“师父。”月卿把脸埋在夜薄雪的怀中,眼泪忍不住涌出,沾湿了他的衣服,这是她的七年,七年前,这张如梨花般完美柔静的脸庞,身影如雪般纯净无暇的男子,在她离开醉春楼后,便成了她的全部。
月卿以为自己最后会轻松离开,可是在这七年里,夜薄雪早就成了她的家。
如今她便无家可归,与夜薄雪也再无任何关系。
“月卿,一路保重。”夜薄雪睁开眼,忍去眼底不舍。
“师父,月卿走了,你多保重。”月卿止干眼泪,霍然转过身,她不想让夜薄雪看到自己流泪。
蓦然间。
她想起夜薄雪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下月卿,然后告诉她这是她的名字时的画面。
想起和他比武,她打不过时他总会让着她的温柔。
她想起了好多好多。
十年里她是多么的幸福快乐。
而她的师父夜薄雪,那个温雅如风的男子,七年里在她的眼中很少笑过,月卿不知道他为何与世隔绝,选择在梨落山过着平淡如水的一生。
她觉得师父一定有故事。
而月卿在凌霄那里听过许许多多关于江湖与朝廷的故事,却听不到关于师父的一点蛛丝马迹。
凌霄引领月卿走出梨落山,看着月卿与公子离别,凌霄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却是担忧,他看向月卿,她已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一身修身的黑色男衣,如瀑的黑发用黑色束带高高绑起,戴着帷帽,布帛揭起,一张脸媚骨天成,肤赛初雪,绛唇映日,是一个即使穿着一身男装,梳着马尾,也能一眼看出琼姿花貌,是个绝色难求的美人。
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动心。
她走在一旁,头也不回,却难过无言。
凌霄知道公子也有不舍。
不过离开就好了,从此他们再无任何关系,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夜薄雪望着月卿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的眼眸才彻底黯淡下来。
待远离夜薄雪的视线,凌霄问月卿道:“月卿,你离开了梨落山后,打算去干嘛?”
月卿没有看他,“替我姐姐报仇。”
“报仇”凌霄瞠目结舌,挑出重点,“你还有个姐姐呀?她怎么了?”
“与你无关。”
凌霄不放弃,“好歹认识了七年,你告诉我你那个仇人叫什么名字?兴许我能帮你。”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好。”其实他已经告诉过她了,他不喜看书写字,虽跟师父隐居在梨落山,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
每隔一段时间,凌霄就会离开梨落山,去外面购买物品,回来便会告诉夜薄雪和她,外面的变化,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什么。
其中就有说到天都城富商任家,如果说焱飞让百里千姿成为天都城所有女人眼中的耻辱,那么任红让焱飞成了天都城所有男人眼中的耻辱,天都城人都说这世上要说谁最怕妻子,毫无疑问就是焱飞,畏妻如虎,任红让他坐都不敢坐的男人,总之焱飞稍令任红不满意,动辄就会被任红恶语相加打骂体罚,任红也成了天都城人眼中的第一泼妇。
任德呢不满意女儿找了个目无识丁,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加上两人名声都不好,让他脸上无光,经常被人调笑,连带着夫妻两人都看不顺眼,以让他们管理云州城一茶楼生意为由,让他们移家云州,毕竟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