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李纨掌坛湘云逞才 黛玉夺魁探春自荐

    李纨仍是自荐做了掌坛。

    她又是热心帮小姑子们起雅号，又是认真点评每一首诗，整个人都是那么鲜活！

    可不是？大观园里的李纨就是鲜活的，和住在荣国府夹道口小房子里的李纨判若两人。

    她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千金小姐，想来在闺阁之中时，亦是诗文俱佳的才情女子。嫁给贾政的嫡长子贾珠之后，或许也曾夫唱妇随，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贾珠死得早，只留下一个儿子贾兰。李纨的家风不允许她改嫁，她只能选择留在荣国府，抚养贾兰长大成人。

    ——关键是，这贾兰还不是李纨生的，它是个庶子啊。

    这一点也有红学家阐释过——若贾兰是长子嫡孙，爵位哪里轮得到宝玉？何况这贾兰整日跟贾政的庶子贾环一起玩，显见身份差不多。

    在林如海那儿，王紫凝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贾兰确实是庶子。

    也就是说，偌大一个国公府，竟没有一个人跟李纨血脉相连，也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

    本是二房的长媳，却带着庶子住在夹道那边，所有人穿夹道过来，都能看到她的床榻，何其屈辱？何其委屈？

    只有在大观园里带着小姑子们起诗社的那段日子，是她寡居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这一世，因为两房分家，王夫人早逝，贾瑛出走，李纨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待遇——执掌荣国府中馈。

    然而，待贾政带着新媳妇归来之时，她少不得还得把这权柄还给傅秋芳。

    真正能成为她一生依靠的，还是那个让她付出毕生心力去辅导、去教育的庶子贾兰。

    只有贾兰功成名就，她才算真正熬出了头。可就算熬出了头又如何？王紫凝不禁想到《知否》里的盛老太太——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是表面上再孝顺，也未必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啊。

    至于湘云……唉，这个心思单纯的熊孩子！

    之前湘云的二婶——也就是保龄侯史鼐的妻子曾找王紫凝咨询过孩子教育的问题，便是十分头疼这个史湘云。

    史家家风并不奢靡，保龄侯夫人是续弦，出身不高，更懂得节俭，加之比较在意女孩儿的女红，家里的很多活计便都自己做。

    湘云毕竟是侄女，自然不能跟自家女儿一样做那么多，但日常自己穿的用的，总得做些。

    这侄女便不乐意了，出去到处跟亲戚说婶娘苛待她，让她做针线！

    保龄侯夫人无奈，只得自己替她做了，并日日嘘寒问暖，将湘云整个保护起来，还给她说了个不错的婆家。

    就这，湘云还是不乐意！

    又是说让她穿得厚了，又是说在家里不自由，不让她去亲戚家玩儿了……人谁家订了亲的姑娘不好好在自家待着绣嫁衣，还到处乱跑，在姑婆家一住便是几个月的？

    保龄侯夫人没好意思说：或许在湘云心目中，其实是对给她订的婚事不满，她更喜欢的应该是贾家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吧？

    王紫凝知道的，却比她说的还要多。

    湘云之“熊”，又岂在这些方面？她说话没有一点儿遮拦，又没什么心眼子，很容易被人利用。

    在《红楼梦》原著里，湘云前期屡屡跳出来指责黛玉，不就是被人当枪使吗？也就是黛玉宽容大度，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眼，从未真正跟她计较过。

    直到“凹晶馆联诗”那时候，湘云才发现黛玉的好，才知道自己一向误会了她。

    但湘云这样的性格，未必就知道反思。后来“厮配得才貌仙郎”，却又遭遇变故，但若不是之前将婶娘得罪得狠了，史家又如何会不肯伸出援助之手？

    不，以史家人的品性，未必就没有伸出援手，怕是某些人不识好歹也是有的。

    王紫凝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帮这二位、以及如何帮她们，人家姑娘们不仅都人人做了几首七言律诗，甚至点评都结束了。

    最厉害的当数湘云，见迎春、惜春二人久久凑不够字数，竟把《访菊》和《种菊》也各做了一首出来，引经据典、用韵对仗无不精妙，令人拍案叫绝。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姨妈您看，我们今日点评后，推《咏菊》第一，《问菊》第二，《菊梦》第三，盖因其题目新，诗也新，立意更新，恼不得要推观澜人为魁了，潇湘子次之，青岚君当排第三。姨妈且看公允否？”

    王紫凝接过李纨递来的诗，翻着看了看。幸好这些日子恶补繁体字，倒是没再闹出不识字的笑话。

    “若要我说，蕉下客这句‘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颇为不俗。人若是只活在世人眼中、口中，哪里还有什么乐趣？端的是这份胸襟，最值得称道。”

    探春见薛姨妈对自己另眼相看，不由有些喜出望外：“姨妈谬赞了！”

    王紫凝摇头道：“你也不必过谦——当然，在遣词用典方面，确实还是观澜、潇湘、青岚三位更佳，每个人看重的地方不一样而已。

    还有一句话需要说清楚，我喜欢这句，并不是鼓励你们不顾世俗约束，胡作非为。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太肆意妄为，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便是。”

    姑娘们齐声道：“多谢姨妈教诲。”

    王紫凝看孩子们听话，很想挨个摸摸脑袋，说一声“乖”，好在忍住了。

    得到认可的探春却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姨妈，听林妹妹说，您办了个女医学堂，收了百十来个七八岁的女童，从识文断字开始学起？”

    “正是。”王紫凝猜到了她的意图，便趁势道：“因女先生不太好请，我便让你薛姐姐、林妹妹闲暇时去给她们上课，那些孩子们很喜欢她们呢。”

    探春雀跃道：“姨妈，左右我们姐妹们也是日日闲着，能不能让我们也去当个女先生，也不算白读那些诗书文章？”

    此言一出，别说李纨了，就连惜春都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王紫凝。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珠儿媳妇、三姑娘、四姑娘要去，须得老太太同意。二姑娘……”

    迎春摆摆手：“我就算了，家里一大摊子事，还要……怕是没时间。”

    可不是？王熙凤连带平儿都被她拐走了，邢夫人又迷上了广场舞——呃，不，健身操——这将军府还不是只靠一个迎春操持？

    何况迎春最近应该是在赶制嫁衣，那是真忙。

    再看湘云，却皱巴着个小脸，绞着手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