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林如海入宫教皇子 王紫凝无端受小惠
林如海没想到，他竟很快得到了给皇子上课的机会。
这次面圣，他本来是想报备王紫凝遇到产科奇才、筹开女子医馆一事，不知怎么被皇帝带偏了话题，从“生子艰难”谈到了“养子艰难”，甚至聊到了最为敏感的“立储”问题。
“朕才四十多岁，天天便雪花一样地递折子催朕立储！”皇帝抱怨道：“父皇立储倒是早，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多等等，抑或是悄悄留一份旨意，待朕死了，自然知道！”
林如海擦着额头上的汗，哪里敢接话？
可皇帝显然不准备放过他：“林爱卿，你为人最是端方，又满腹经纶，正好教皇子们《四书》的徐运常告老还乡，你便接替了他，每隔一日抽出两个时辰教教朕这些孩子，顺便帮朕看看，到底谁可堪重用？”
“微臣不敢！”林如海脑袋清醒得很，这事儿岂是他能置喙的？
“是否立储，立谁为储，陛下圣心独裁便是，臣只忠心于陛下。且臣比陛下还要年长几岁，又何必考虑继任天子是何人？”
“正因如此，朕才相信你绝无私心。”
皇帝正是看中了林如海年龄大，又没有儿子，不需要为家族、后辈筹谋，才跟他提这件事。
林如海推辞再三，皇帝才允了他不必考量皇子优劣，只须好好教导他们便是。
至于女子医馆，皇帝认为那不过是小事，随便王紫凝折腾便是，甚至允了她开设一间规模不大的女医学堂，招那些读不起书的平民女孩儿开蒙学医，为女子医馆培养人才。
“若是学得好了，朕便仿前朝让她们参加司仪监御医处会选，选中的入官册。宫中太妃太嫔以下，若有哪里不舒服，亦可召用。”
王紫凝得到消息，自是非常高兴，又去筹建女医学堂不题。
林如海被皇帝“委以重任”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当今圣上得子较晚，且跟太上皇相比，子嗣上略显艰难，一共只有四位皇子，都不是皇后所出。
因皇子们年岁相差不大，都在十一到十五岁之间，皇帝便命他们一起读书，正好培养感情，以免出现十一年前七王争先那样的乱象。
然而，皇家哪有多少感情可言？
林如海才上课没几天，便有三个皇子向他示好。
大皇子占了一个“长”字，干脆明确表达拉拢之意。
二皇子的生母身份最高，是皇贵妃，行事最是张扬，竟赏赐了一堆东西到悦己堂给王紫凝，把个王紫凝给吓了一跳。
幸好王紫凝没有诰命，没有进宫谢恩的资格，只给那送礼的太监封了厚厚的红包，千万请他代为多谢皇贵妃娘娘。
四皇子不过才十一岁，倒是没他两位皇兄那么直白，只是在林如海面前演了一出戏，戏中，他便是那个被皇兄们排挤欺负的小可怜！
若不是林如海听过薛蟠的“微表情”理论之后，特意留心过人的微表情，也不会发现四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
唯有三皇子，老老实实地上课，似乎没别的想法。
想想也是，三皇子的生母原不过是个婢女，当年意外被还是王爷的皇帝宠幸，竟怀了孩子。生产时，又正巧赶上皇帝即位，才给了她贵人的封号。
三皇子没有母族支持，不争才是最好的策略。
——至于前世是哪位皇子最终跃得龙门变成真龙，林如海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也只看到了四五年后，那时当今圣上还没死。
林如海只能装作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管教自己的书便是。
纵然皇帝问起来，那也是只谈学习情况，不涉个性人品，皇帝果然对他颇为满意。
林如海却不满意，尤其对二皇子及皇贵妃不满意。
“找我也就罢了，把东西送到你那里，又是什么意思？”
王紫凝倒是看得很清楚：“都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我给那太监的打赏都比她那点儿东西重了不少。如今你我只是订亲，又未成亲，难不成我指着我来吹枕边风不成？”
林如海：“……”
通过他反复试探，早知道王紫凝前世还是个未成过亲的姑娘家。只不知一个未婚女子，是如何把“枕边风”一词说得如此顺口？
王紫凝却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自顾自地分析道：“要我说，她这与其说是拉拢，不如说是敲打，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你的软肋来要挟罢了！毕竟事不过三，若是我也死了，你就算克死三个妻子的天煞孤星了。”
林如海：“……”
他弱弱地问：“你们后世人说话都这么毫无避讳么？”
“那不是跟你熟了嘛。”王紫凝理所当然地说。
因着料理金夫人的丧事，及后续的五七、七七，王紫凝这两个月常往林府跑，也少不得跟林如海商量各种大小事情。
算起来，跟他的交流比跟黛玉都多。
兼之两个人又有着共同的秘密，相似的经历，以及超出这个世界不少人的见识，倒是越聊越投机。
王紫凝有时会觉得，林如海不是书里那个让人仰望的探花郎，只是一个好脾气的帅大叔罢了。
在林如海眼里，王紫凝也不再是那个思维缜密、运筹帷幄的薛夫人，而是一个聪慧明快、豁达开朗的年轻姑娘。
她是那么美好，以至于在她面前，林如海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自卑。
——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漂亮，自己却已经老了。
也只有在林如海面前，王紫凝才会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哪怕前世在家人面前也没展现过的那一面。
林如海反复品度王紫凝的话：跟他熟了？跟他熟了！
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听起来却让人无比安心。
只是……
他忍不住去牵王紫凝的手：“以后再不要说什么生死之类的话，我怕。”
王紫凝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尬笑道：“你堂堂探花郎，也怕什么天煞孤星的说法？放心，就算真的没了我，也还会有人……唔唔……”
她使劲扯开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林如海，你也太小气了，不过开个玩笑，就给我下封口令了？”
林如海把她作乱的手攥在自己手心，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相距不足一尺：
“不，我不怕别人说什么。人言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浮云。我只怕……只怕失去你……”
那一瞬间，王紫凝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变成了一片羽毛，轻盈地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