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乱里错家奴传风言 悲中喜亲眷得恩典
二人争执了一番，最终还是贾环见姨娘和姐姐吵得厉害，苦苦求了贾政过来，才弹压住了赵姨娘的嚣张气焰。
贾政命人请了李纨过来主事，又着人去东府悄悄请了小蓉奶奶过来协理。
至于王夫人的死因，阖府上下没几个人知道，只能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宝二爷犯了浑，气死了亲娘；有人说是薛姨太太跟王夫人起了争执，闹到了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帮了薛姨太太几句，太太便气得一口气没喘过来……
可令人不解的是，老爷这是怎么了？
最后还是个前院的小厮透露出个“真相”：薛姨太太竟是和林姑爷一起来的，因林姑爷想要续弦娶薛姨太太，太太便动了大怒。
“姨太太也真是，寡妇再嫁，不是坏了王家姑娘的名声吗？难怪太太动怒。”一个小丫头说道。
却见别人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我说错了吗？”
“若是再嫁个贩夫走卒，那是坏了王家姑娘的名声。可姨太太嫁的当朝二品大员，王家求之不得呢！”
“这样啊……那太太为何动怒？”
“你且不必想太太为何动怒，只想想宝二爷为何愤而离家，老爷为何不肯见太太最后一面……便知端倪！”
那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太太……和林姑爷……”
说完，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小厮斥道：“你可莫要胡说！林姑爷何等样人，怎会对自家内弟媳妇有何想法？不过是太太……”
却没有细说。
但大家想想林姑爷才貌，再想想自家太太那老妇一般的样子，谁还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过是太太自己存了非分之想罢了！
荣国府主子不过十来个人，下人却上千。这等事情只要有两三个下人知道了，很快便会传遍全府。
待林福过来的时候，整个府里，已经都在传“林姑爷续弦薛姨妈，太太吃醋，被活活气死”之事了。
林福不过走了一路，便听到两次，不由咋舌——荣国府偌大个公府，竟连下人之口都约束不了！
贾政听说林福带来了宝玉的书信，早迎了出来。
“可是林大人收留了宝玉？太好了，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她听了一准能好！”
这可是这一天里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谁知林福却摇摇头：“非也，贵府二爷不在林家……”
贾政脸色顿时有些灰败，却听林福继续说：“他只是不愿待在京中，已南下金陵，继续举业，二老爷且不必担心。”
“好！好！”只要有了去处就好，贾政当即接了家书，林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随二老爷一起去见老太太吧，正好商议一下金家脱籍之事。”
贾政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呵呵，金傲雪出身奴籍，却能以林如海继室的身份下葬。这要是让他那死鬼媳妇知道了，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呃，不，如今棺材都还没准备好呢。
应该说，在黄泉路上，那娼妇遇到金傲雪，定能气得再死一遍！
如此一想，贾政的脚步便轻快了些。
金家人是贾府几辈子的奴才，已经分了三房。金傲雪家是三房，当初她们一家作为贾敏的陪嫁，都跟着去了林家，她的父母兄弟负责打理贾敏的嫁妆。
只不过十年前，他们就染了时疫去世了。
如今留在荣国府的，是金家的大房和二房。大房因为无子，过继了金傲雪的亲弟弟，正是贾母身边鸳鸯姑娘的父亲。
贾母虽一大早便得知了林家要给金家脱籍，可这大半天下来，又是姑爷、姨太太、老大一家兴师问罪，又是老二媳妇事败身亡，又是宝玉失踪，应接不暇的，哪里还记得这个？
如今见了林福，又听说宝玉写了书信过来，忙不迭看了起来。
得知宝玉没有失踪，只是去了金陵，才稍稍放下心来，也知道饿了，就着鸳鸯的手吃了几口粥饭。
贾政道：“母亲，林管家此来，还为了给金家脱籍一事……”
贾母这才想起来，拍着鸳鸯的手说：“鸳鸯，你我的缘分，今日便算尽了！”
鸳鸯这才反应过来，二老爷说的“金家”，竟是自家！
忙跪下道：“奴婢无功不受禄，能伺候着老太太好好儿的，便是奴婢的福分，不敢奢望脱籍。”
想着鸳鸯以后便是林家正经的内侄女了，贾母哪能让她跪着？亲手拉她起来：“是你姑姑，因舍身救人，被林姑爷追抬为正妻，以后，你们一家，便都是太傅府的正经亲戚了。”
早上主子们说事的时候，鸳鸯也被赶了出去，哪能想到有这样的事儿？傲雪姑姑陪嫁时，她还没出生；林家回京后，也不过来往过一两次，竟给她家带来这样的造化？
只是，这造化，却是傲雪姑姑用命换来的！
听到“追抬”二字，鸳鸯不由滚下泪来。
贾母命人去喊了金家两房人过来，说明情况。
“我姐姐死了？”鸳鸯的父亲金管事声音有些颤抖，其他几人眼中，也是悲伤甚于惊喜。
林福见荣国府乱象，本来还担心金家人会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奴才，见这般光景，才放下心来。
少不得再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说，金管事知道自家姐姐与姨太太要好，知是为救她而死，倒也没有抱怨，只是深恨那起子贼人。
贾母和贾政都知道贼人是谁派的，却都没有说。
左右罪魁已死，参与者又全都自我了断，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吧。闹开来的话，便意味着跟王家绝交，那后果可不是如今的荣国府所能承受的。
包括贾赦蒙冤之事，当事人也都很有默契地决定不再提起。
除不敢跟王家硬刚之外，还有个原因——经过了十年，大家好不容易都淡忘了，又何必再提？爵位丢就丢了，不过是一代不如一代，还不如让贾琏自己去挣！
何况，林如海已经给过贾赦暗示：今日之事他自会禀明圣上，贾赦一房未必不能从别处得到补偿。
林福和金家两房人离开荣国府的时候，才听得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三下——王夫人早已死了三个时辰，竟此刻才传讯！
荣宁二府旁支诸人迅速赶来帮忙，李纨和秦可卿也理顺了思路，按部就班开始料理，并派人去王家报丧，亦去宫里通知贤德妃娘娘。
王夫人父母、大兄均已谢世，二哥王子腾、三弟王子胜亦不在京都，但王子腾夫人却还守着县伯府呢，总得通知人家这个娘家人。
只是不知道，王子腾夫人得知妹妹死讯后，是否会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