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感罪孽心迷活宝玉 得报应命断死紫霜
（注：王夫人的名字是王紫霜，前面提到过，为了避免错看成女主，一般不用）
王夫人被抬回荣禧堂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惹了这一出事儿的姨太太早一走了之，老太太也没有一句交代，自家老爷更是黑着个脸扔下个名帖就走：
“给你们太太请个太医来看看，能治就治，不能治也别难为人家。”
玉钏、彩霞：“……”
这还是以前对太太颇为珍重的老爷么？
太医请来了，看到这般光景，连脉都不诊就摇了摇头：“夫人气性也太大了。上次气病之后，老夫便叮嘱她好好将养，切莫再动气，谁知这次竟比上次气得还厉害！老夫医术有限，贵府另请高明吧。”
两个丫鬟无奈，想去禀明老太太，却见阖府兵荒马乱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竟是宝二爷失踪了，老太太急火攻心，也病了。
再去找老爷，老爷却不见，只着人递出来三个字：“听天命。”
此时，王紫凝与林如海、贾赦一家已经出了荣国府。
功成身退。
——王夫人已经这样，就算一时不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贾赦扯住林如海的袖子，悄声问道：“如海，适才你说要娶薛夫人之事，应该不是只为了气死那毒妇吧？”
林如海甩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今后，你得改口叫她林夫人了。”
贾赦想想今日这一出，先说哪件事，后说哪件事，都是王紫凝一一安排妥当，就连贾宝玉这个神来一笔，都是王紫凝特意叮嘱琏儿喊来的。
不由便有些头皮发麻。
这王家的女人，太可怕了！
“兄弟，你是这个！”贾赦由衷地对林如海伸出了大拇指。
却说贾宝玉。
他拜别亲人之后，一个人游荡在街上，就连茗烟李贵想要跟着，也被他骂走了。可到底该往哪里走，他也不清楚，只觉得头痛欲裂。
王夫人做的那许多恶事，因果可都在他头上！
谁知没走多远，竟遇到黛玉和一个黑脸男子朝他走来。
黛玉戴着面纱，但因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太熟了，自然认得出来；奇怪的是，那黑脸男子明明看着很陌生，却隐隐有点熟悉感。
莫非黛玉便是因为他，才拒了荣国府提亲？
宝玉摇摇头，想想自家这一烂摊子事儿，又庆幸林家当时没有答应。便拱手道：“妹妹安好。”
这黑脸男子长相虽不如他，但能得到林妹妹的青睐，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表哥，你这是要去哪儿？”林黛玉问道，声音有些瓮瓮的，似乎刚哭过。是了，被自家母亲害死的金姨娘，跟黛玉感情极深，她能不难过吗？
遂更觉得自惭形秽：“我一身罪孽，天下之大，哪里又有我的去处？不过是找一间破庙，了此残生！”
因心里装着事儿，一时竟没意识到，黛玉没有像以前一样喊他“宝玉”，而是喊了略显生分的“表哥”。
“请表哥借一步说话。”
贾宝玉不明就里，但林妹妹邀约，他还是本能地答应下来。
一行三人来到附近的酒楼，选了个包间坐进去，贾宝玉才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表弟，是我。”
宝钗虽没卸妆，却用本来的声音回话，宝玉自然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宝姐姐，你怎么成了这般样子？不会也是太……王夫人害的吧？”
王夫人那狰狞的嘴脸着实太可怕，宝玉连声“太太”都不愿喊了。
宝钗摇头道：“不是，我这般打扮，只是为了出来行走方便。表弟，不是我说你，我一个女儿家，都能为家族生意四处奔波，你怎可总想着逃避？”
宝玉见二女都关切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就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也不想逃避！去年经姨妈点拨之后，我也想着要承担责任，为家里的女儿们撑起一片天！可如今才知道，我哪怕做得再好，争不如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上，便不会有那许多恶事，因我而起！”
“咱妈猜得没错，”黛玉对宝钗叹道，“宝玉本性单纯，得知这些事，果然迷了心性。”
宝玉一时竟忘了哭，抬头道：“这些事……林妹妹，宝姐姐，你们都知道了？我本就是须眉浊物，如此一来，你们定会觉得我更是污秽不堪了！”
“我若是那样想，又何必专门在这里等你？”黛玉看着他的泪眼，许是因为前世的纠葛，仍是有些心痛，自己也滴下泪来。
一看林妹妹哭，宝玉就慌了。
“林妹妹，你莫哭！是我错了，原不该这样说……可我自己都……瑚大哥哥、张氏伯娘的命，敬伯伯、大老爷的前程……都是因为我！还有你的姨娘……”
他不提金姨娘还好，一提，黛玉更是心如刀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兄妹二人便都趴在桌子边，比赛着抹眼泪。
宝钗：“……”
话说黛玉可是她妈派来点醒宝玉的，这倒好，俩人都哭成了这个样子。她劝了这个劝那个，越劝哭得越凶。
幸好之前就吩咐了店小二莫要进来，若是这会儿来人，定会以为是她在欺负这二位呢！
宝钗却不知道，坏情绪总是憋在心里，并不是一件好事。忍字心上一把刀，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很多严重的疾病，都是这样憋出来的。
相反，哭一哭，宣泄一下，心里反倒松快很多。
这不，两人哭了一炷香的功夫，连宝钗都懒得劝了，黛玉却自己擦干了眼泪，开始履行“点醒宝玉”的职责：“表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
宝玉也接过了黛玉递来的帕子，却仍是迷茫：“往前看？如何往前看？我只恨不得这一切都只是个梦，醒了，便知道都是假的。”
“我何尝不是？”黛玉道：“当年母亲病逝，昨日姨娘殒命……我多么希望这都不是真的！可有什么用？人生来便要尝世间百样苦楚……”
宝玉闻言，竟不管不顾地大声控诉：“既然人生来便为了吃苦，又何必给我性命？既然生了我便要将各种罪孽加诸我身，又何必生我？”
——荣国府，玉钏好不容易又请了两位大夫来给王夫人诊脉，王夫人依旧是人事不知。
似是听到了宝玉的控诉，本已垂死的人竟突然坐了起来，双目定定地看向前方，大喊三声“宝玉”。
……又直直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