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琏老二愤陈二三事 赦老爷怒诉爷孙冤
且不说贾母和贾政都惊愕得说不出话。
贾宝玉先不干了：“琏二哥，你说姨妈对太太有误会，让我来调解，怎么如今反倒也来误会太太？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贾琏眯着丹凤眼，眉宇间全是狠戾：“我自然清楚，我从四岁那年便清楚了！”
说完，跪在地上，把自己当年的所见所闻，以及跟母亲张氏讲述之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向贾母和贾政讲了一遍。
“竟有这等事？”贾政也顾不得妻管严了，气得浑身哆嗦。
贾母则相对冷静一些：“琏儿，你那时还小，分不清想象和真事儿也是有的，可有别的证人？”
“回老太太：我哥哥之事倒是没有，但当年为我母亲问诊的刘太医却找到了，他对当年之事印象颇深，是否要请他过来，与二太太对质？”
王夫人听到“刘太医”的名字，脸色微变。
当年她以“久治不愈”的名义换掉了刘太医，没想到这老匹夫还挺记仇！
不过还好，出手的左太医已经被她灭口了，这刘太医无论说什么，都不是直接证据。
因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刘太医早在嫂嫂病故前半个月便引咎离开了，他的证词有何意义？”
“他在时，我母亲脉象稳固，日渐康健，为何他一走，我母亲的情况便急转直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嫂嫂病情突然恶化，可不能把账记在我头上！”
一直旁观的王紫凝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别人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姐姐你却不然。前儿还病得要死要活，话都说不出来，今日跟人吵架，倒是中气十足！”
王夫人：“……”
贾赦开口了：“把我夫人治死的左太医确实被灭口了，死无对证。可不久前差点儿把芝哥儿害了的胡太医却侥幸逃生，被我救了。
据他供认，正是二太太命他给琏儿媳妇用虎狼之药，就为了把芝哥儿打下来。老太太，胡太医就在门外候着，要不要请他进来？”
贾母已经麻了。
她到底是给二儿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啊？
不过，直到这一刻，她还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左右芝哥儿如今好好的，就算二太太一时糊涂，也别死揪着不放。”
王熙凤听得此言，也爆发了。
“亏老太太平日里总说最疼我，出了这样的事，竟也不想着为我讨回公道？”
贾母默然。
她也想把王夫人这个蛀虫直接赶出去，可碍于荣国府的颜面，碍于宫里贤德妃娘娘的颜面，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好叫老太太知道，我这位好姑妈做的恶事还不止这些。府上为何一到发月例银子的时候就艰难？都是她把那些银子拿出去放印子钱，自己得了利息。
有一次为了催要利息，还逼死了一条人命！琏二爷已经抓了几个放印子钱的惯犯，他们可是供认不讳！”
王夫人怒道：“凤丫头，放印子钱一事，你也有份！别以为你能撇干净！”
“之前我年轻不晓事，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后来发现那是上面严令禁行的印子钱，立即就收了手。
倒是姑妈，知法犯法这么多年，若是捅了出去，不知是何等罪？”
王夫人恨不得撕了凤姐：“你敢？你这样会害了整个荣国府！”
贾赦走上前，颤巍巍举起了右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那一巴掌要打到王夫人脸上时，他竟硬生生收了回来。
薛夫人说了，不能让她有外伤！
“你个毒妇！你还知道会害了整个荣国府！当年你构陷我与敬大哥之妻大王氏私通时，又有没有想过，那样会害了整个宁荣二府？”
先不说王夫人疯不疯，贾母快疯了。
老大这个混账，竟把这件事嚷嚷出来了！没看到林姑爷还在那儿老神在在地坐着吗？提这一茬做什么？
当时脸上便有点儿挂不住，对林如海说：“姑爷，我们家的事儿，让你看笑话了。不如你先回去，待此间事了，再给你一个交代？”
林如海摇摇头：“不急，我且先看着，看他们说的有何未尽之处，我再补充。”
贾母：“……”
你补充个头啊！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林如海要补充的东西，才真的能让她吐血。
只听贾赦继续说：“十年了！大伙儿都以为四丫头是我生的，就连前不久分家，还有人提出让我带走四丫头！”
贾政讪讪不语。
便是他提的，被贾母骂了一顿，若是让老大带走惜春，不就是明摆着把贾府当年的耻辱再揭开给世人看一遍吗？
“可你们谁能想到，我竟是被冤枉的！大王氏根本就没有怀孕！我跟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被下了药，睡着了而已！
那四丫头不过是王家一个仆妇的女儿，一生下来便被塞到了大王氏怀里！大王氏蒙冤后早就疯了，只能任他们摆布，又岂会为自己辨白？
可怜我一世英名，可怜敬大哥大好前程，就这样都毁于一旦！”
“老大……”这次贾母都坐不住了，站起来颤声问：“老大，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四丫头的生母虽已被灭口，其生父却逃出生天，我已经找到了，就在……”
“啊……”王夫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你们这伙人，早就蛇鼠一窝串通好了，今天一起向我发难……
你们就不想想，如今两府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有娘娘在宫里照应，若是再把这些事闹将出去，外面的人会如何看待贾家？圣上又会如何对待咱们家的人？”
这句话是命中了贾母的命根子。
且不说别的。
宝玉回一趟金陵，中了小三元，前途本是不可限量。可若是让人知道他有个这样的娘，他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了宝玉一眼，却吓了一大跳。
——贾宝玉正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王夫人，似是已失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