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王紫凝陈情公堂 林如海察觉真相
你道这上头坐着的顺天府通判是谁？竟是黛玉之父林如海！
王紫凝只知道林如海谋了礼部一主事职位，却不知这才半年功夫，又升任顺天府通判。
官员不能只以品级论。
就像林如海之前，不过是正七品的巡盐御史，但谁敢轻视？这年头，只要跟“盐”有关，都是大事！
通判这职位也不高，不过是从五品，但这是顺天府啊！天子脚下，顺天府的府尹是由六部尚书兼任，平日里不大管顺天府的事情，林如海这通判权力极大，几乎是代府尹行事了。
这种关键职位，非天子近臣不能当。先是巡盐御史，如今又是顺天府通判，林如海这是铁杆皇帝党啊。
两人目光相接，王紫凝因林如海职位而感慨，林如海看向王紫凝的眼神也晦暗不明。
上了公堂便要验明正身，自然不能还带着面纱，此时的林如海已清楚看到这位薛王氏的容貌，心下大惊。
这女人跟她印象中的薛姨妈判若两人！
前世他魂魄来到荣国府时，也不过就比如今晚了几个月。那时的薛姨妈体态丰腴，一张圆脸始终笑眯眯的，眼角眉梢全是褶子，正是个笑里藏刀的老虔婆。
而今这薛王氏身材纤细，面容姣好，神情肃穆，眼眸中竟有一股正气！
但若说不是吧，细看眉眼，确实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年轻了些、瘦了些。
今日一早，贾政便派周瑞来衙门送信，提到这薛王氏做生意被人讹诈，请林如海从中斡旋，还薛王氏清白。
薛王氏做什么生意，林如海自然是知道的。
黛玉和金姨娘磨了他许久，他也没答应让她们去，就是因为他看不上这生意。
女子本应贞静贤德，岂能鼓励女子以色侍人？
可如今看到这薛王氏年近四旬，尚能保持这样的身材容貌精气神，他竟又觉得，这所谓的美容、锻炼似乎也有些用处……
关键是，薛王氏从何处学得这样的本事？又缘何像换了个人一样？趁着这个案子，倒是可以探查一二。
至于要不要帮她，且听听案情再说吧。
他林如海岂是那起子徇私舞弊之徒？何况这忠顺王虽名声不佳，却也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可不是他一个通判能糊弄得了的。
林如海缓缓开口：“薛王氏，忠顺王府派人报案，说是王府侍妾被你坑害至小产，你怎么说？”
王紫凝也收了其他想法，据实回话：“回大人：民妇开店做生意，既是为女子服务，自然会考虑到哪些项目不适合怀孕女子，也在各处写明注意事项。
健身操是小店最剧烈的活动，每一位已婚女客入场之前，均有人特意询问是否怀有身孕。忠顺王府的郑姨娘是贵客，民妇曾亲自询问，得知郑姨娘未有身孕后，才允其入场。
此为其一。”
“你所言，可有证据？”
“有。大人可命人去小店查看，进门之处便有服务项目的相关说明，健身房门口也贴有告示。大人亦可询问小店的已婚女客，入健身房之时，是否有专人询问此事。”
林如海捻须点头。
又向忠顺王府的长史官道：“薛王氏此言，你可认同？”
那长史官倨傲道：“我家姨娘如今仍昏迷不醒，自然无法辨白。但我素来知道，女子有孕早期，自己也未必知道。薛王氏只问女子是否怀孕，却并未设置医官诊脉确定，是否不够妥当？”
王紫凝冷笑：“依大人此言，每个饭馆里都有些菜品不适合孕妇食用，是否每个饭馆均须设置一名医官坐诊，确定每一名女子是否有孕？”
“你！”长史官觉得她和王紫凝犯冲，每次都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林如海心中暗笑，这薛王氏倒是伶牙俐齿。
因问道：“薛王氏，适才你说‘此为其一’，莫非还有其二、其三？”
王紫凝答道：“回大人，没有其三，只有其二。郑姨娘隐瞒有孕事实，在小店跳健身操，可能会导致胎像不稳，却未必会小产。
当时郑姨娘出现下红症状，民妇当即请她躺下，并第一时间请了附近的张老大夫前来诊治。张老大夫过来后，诊出郑姨娘有小产之兆，叮嘱切莫移动病人。
然郑姨娘之丫鬟名唤风荷者，一意孤行，定要扶郑姨娘乘马车回府，甚至还推倒了张老大夫，出言辱骂。民妇认为，马车颠婆，或是郑姨娘小产之主因。”
“可有证据？”
“大人可命人请太医前去小店二楼健身房查看，地毯上血迹尚存，太医自可根据出血量多少确定，郑姨娘在小店时是否已经小产。亦可询问张老大夫及风荷、雨兰二婢，还有当时健身房的所有客人，可知端详。”
林如海暗暗惊叹。
这已经不是伶牙俐齿可以形容的了，如今这薛王氏思维缜密，绝非当初那无知妇人！
怪不得薛蟠和薛宝钗都有了很大变化，薛家命运也不似前世。归根到底，原来是因为薛王氏换了芯子！
怪不得那么机敏的玉儿，竟也口口声声说薛姨妈很好——他就说嘛，玉儿岂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即使前世那样的惨状，玉儿也能做到虚以逶迤，借力打力！何况如今。
他已基本可以确定，这薛王氏的情况跟他自己不同。
重活一世的话，一个人可能会因为预知未来而发生一定的行为改变，但性格、能力都会有前世的影子。就比如他，虽说比以前圆滑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嫉恶如仇的林如海。
薛王氏则不然。原来的薛王氏愚不可及，被王夫人耍得团团转，儿子被人家害死，女儿、家产都添了贾府的坑。
她若有这样的聪慧，怎能做出那般傻事？
这样聪慧的女子，林如海只见过一个半。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贾敏；半个，则是心性尚未成熟的女儿黛玉。
有那么一瞬间，林如海甚至怀疑，不会是敏儿在这薛王氏身上重生了吧？
但见这薛王氏看自己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情愫，他就知道，这不可能。
林如海颇觉遗憾，但此刻不是遗憾的时候。
他是通判，正在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