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遇九尾狐」
韩起连干三碗,一抹嘴巴对“五云手”说道:“老弟!你的酒量老哥摸不到底,这样拼下去,很难出结果,你说怎么办?”
“五云手”说:“你说吧,怎么办?”
“来!你们几个过来!”韩起向看热闹的镖师一招手:“你们一人拿一个大碗,依次居高,那个老何你捧着酒坛子,站在高处往下倒,你们拿碗的人接住老何倒下来的酒,卫牧你的酒碗接住他们碗里流出的酒,一口气不能停的喝,我们就看谁先挺不住!”
卫牧只是内功深厚,只是消遣心事,痛饮畅快而已,不是酒国老手,现在一看这花样的形式感到有趣,可当贺渭龙酒坛倾泻出酒瀑时,卫牧连忙大口鲸吞!
韩起那边也是如此,围观的镖师、趟子手无不拍手叫绝!好事者,早早拍开了另一坛准备续上,但只是半坛,卫牧便连连摆手叫停!
韩起那边瞥到,也摇着手,不是叫停而是让继续倒下去!
整整一坛酒灌完!
韩起挺身站起,仰着脖子呼了口酒气,哈哈大笑道:“硬拼拼不下,得来点花活,哈哈哈……”
白墨坐在角落里,这次他易了容,一路跟踪开封城四家镖局的镖车,他都在执行一件事——让镖局和华山派矛盾激化,这是澹台春水的命令。
之前他雇佣了华山派两个门徒,制造事端,但事情并没像预期那样发展,镖局里有高手,很轻松的就擒拿了华山派的两个人,最妙的是处理极为圆滑,扔到水潭里的一颗石子,连个响声都没有。
澹台春水的意思是,让白墨尽量照应镖局,别太早被华山派给灭了,那样五花帮不但踩不进关内华山派的地盘,反而壮了华山派的声威。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白墨觉得澹台春水对镖局的情报不准确。
澹台春水给了他一封信,这封信是镖局内鬼传来的,上面写着四家镖局所有镖头、趟子手的名单,周衣的名字下做了记号,说这人武功不弱。其他人标了两个一个是霍天鹰,一个是石围昌,其他人都没标注,表示能耐一般。
就他的判断来说,如果把镖局所有人的武功分个三六九等的话——
周衣是第一等的话,但在他之上还有人,那个坐在乌篷车中的白衣人,这人很神秘,完全猜不出是什么来路,在草料场中白墨混迹在喽啰之间,白衣人一个千里传音的功夫,就说明了实力。
第二等中石围昌还是可以,但霍天鹰未必能在其列,倒是这两个拼酒的人,内功精纯,可以入列。
第三等中,霍天鹰必然在列,“流金手”夏居高、“银笔秀才”易冰山、还有“无影飞梭”萧腾云等人是旗鼓相当的。
第四等是鲜于旭,这人白墨有点吃不准,这四家镖局的人中有两个人太会内敛之术,一个是周衣,一个就是鲜于旭,给白墨的感觉他就是个生意人,而不是跑江湖的。这一等中,还有“蜈蚣枪”温五奇、“流金手”夏居高、“小白龙”萧腾雨。
其他人就都随意了。
华山派那边固然高手如云,但要真拼硬斗,这四家镖局还是有几根硬刺的,没那么容易吞得下去。
目前白墨想和镖局里的内线碰个头,这个内线藏得很深,澹台春水告诉他,内线的武功不弱于他,白墨逐一在镖局的人头里想了几回都没想出是谁,莫非是藏在赶车的把式里或那些灰头土脸的趟子手里么?
一切将会在今夜知晓,因为白墨在店铺的楼梯口留下了记号。
镖师们的一片喧嚣中,白墨想着他的计划,早已栓上的铺门,突然被人“啪啪”的拍打。
掌柜的窝着手没动地方:“客满了,移步别家吧。”
“噗”地打破窗子的纸格扔进一块东西,落在柜台上翻滚到掌柜面前,崭新闪着银光的五两纹银。
“哎呦!财神爷降临啦!快!快开门!”掌柜的忙不迭的把银子抓在手里,大声吩咐伙计开门。
门栓一拔,两扇店门就被风雪鼓荡开来,发出啪的两声大响。后院霍天鹰的卷毛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狺狺地叫了起来。
布帘子被一双修剪极为精致的手指挑开,探进一张熟面孔——狐眉飞扬、面若敷粉,正是“九尾狐”朱心!
围观喝酒的人里,“小白龙”萧腾雨、“朝天蹬”邓超伦是吃过“九尾狐”苦头的,知道他的厉害,不由绷直了手掌,双目紧盯着九尾狐。
“九尾狐”却像没看到他们似的,嘴角轻挑,微笑着给身旁的人挑高布帘,请那人先进。
众人好奇的看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九尾狐”朱心如此恭敬。
是一个头上罩了雪帽的女子,垂着挡雪面纱,罩了一件石青缎子面的鹤氅,衣角翻卷出露出名贵的白狐狸内衬,“银笔秀才”易冰山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鹤氅便是不菲之物。
“九尾狐”把女子让进店内后,自己才跟了进来,接着进来两个身穿锦袍的童子,脖颈上都戴着一个拉丝金环,在烛光下熠熠闪烁,这两童子手上各自捧着一口精致的箱子。
童子之后进来的也是熟人,各自吊着一只胳膊的胡八、胡九两彪汉,只是这次他们穿得特别体面,不像上次那般袒胸露背的粗野,各自头上戴着文绉绉的小帽,看上去反倒有些滑稽。
“九尾狐”径直走到柜台前:“掌柜的,开四间上房。”
掌柜的面带为难:“大爷,客房都已满了,您要住,我可以把自己和老伴的房间让出来,但也是只有一间呢。”
“这十里八村的,就是因为你这儿是大店,所以才选过来的,你想想办法。”九尾狐袖子在柜台上一扫,又轱辘出两锭银子。
掌柜的看得眼珠子发圆:“要不,我把伙计的房间也腾出来……”
“下人的房子是人住的么?”九尾狐扭过头,扫了一眼镖师们:“让他们让出两套来!”
“这……,谁会让啊,大晚上,风大雪大的,您看要不我把汤场子收拾收拾,哪有热汤,还暖和……”店掌柜的紧捏着银子绞尽了脑汁。
“他们能住,我能住么?”九尾狐手指挑了挑胡八、胡九,眼神闪烁出怒意。
“这……,你看……”
“让他们腾出两间!你不好说话,我去跟他们说。”九尾狐转过身来,狐眉飞扬对镖师们道:“你们谁的房间是上房?给我让出两间。”
镖师们晓得“九尾狐”的厉害,彼此看了看,谁也不敢回话。
“我的房间让给你,不过只让一间。”周衣从楼梯上走下。
萧腾云一见周衣如此说,忙道:“少镖头,要不让我们的房间给他吧。”
“不用,你们好好歇着,我今晚值个通宵,正好向岐兄请教请教。”周衣摆了摆手,又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人与我有旧,让他住我的房。”
掌柜的自然是一百个愿意,搓着手讨好道:“你看……这……实在是……”
“九尾狐”盯着周衣:“你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朱兄,早点歇着,这的温汤是一绝,可以试上一试。”周衣向他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后院。
“九尾狐”回头看了看胡八、胡九:“你们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么?”
胡八、胡九不知所云,扬着眉跟他大眼瞪小眼。
“你与他有旧?”罩了雪帽的女子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轻轻问道。声音不高却极是悦耳和婉,短短几个字满是柔媚温柔,顿时众人都竖着耳朵屏息听她说话,铺子里陡然静了下来,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手下败将,不足挂齿。忘了正事,掌柜的,快招呼姑娘上房休息,我就住你的房间,其他人到汤场去住,记得把热汤给姑娘先送去!”
“得,得,您放心,您放心。”
“九尾狐”又侧着身子走在前边,经过众镖师横了一眼,继而又是笑容满面的迎着那女子上了楼梯。
两个金环童子亦步亦趋跟在女子后边,转过身时,看见他俩腰间横着镶嵌玉石的短剑。
胡八、胡九捡了个桌子坐下,示意小二上酒给他们。
众镖师都坐将下来,静默不语。
白墨也站起身来,走上楼去,在楼梯拐角,看见自己画的记号被人用手指抹下一块,正是同意见面的意思。
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白墨便看出房间进了人,他用手慢慢推开门,里边漆黑,地中央的桌子旁坐着一人。
周衣与岐灵壶一直畅谈到天亮,大雪都没过了靴子也不自知,旁边拄着红缨枪的石头也是痴痴陪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听到一声惊叫!
“断岚刀”燕南方是在厨房里发现的,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匕首,匕首把手上急着一条有墨迹的布条。
上面写着:“犯我华山者就是这个下场!”,署名是“梅子戥”三个字。
“这得报官哪!”店掌柜的看镖局的人给燕南方抬将出来忙连连说道。
“报官也好,我安排人去报。”鲜于旭捏了捏额头,心里懊恼怎么又是自己的人:“只是报了官,你这个店十天半个月是开不了张的。”
关中自唐末以来,烽火不断,民风渐为刁戾,大宋开基,皇气东移,关内吏治不举,百姓对法制淡漠得很。
更何况商道上的店家,十个铺子八个黑剩下两个被债催,店老板自然知道其中道理。
“客官说得甚是,我盘下这个店子的时候,上一个掌柜的,就是惹了官司,狼吞虎咬,一件小事,就把偌大的生意全都送给衙门了,我们也是不容易啊。”
“你看这样如何?”鲜于旭微微一笑:“你去弄一副棺材,这人我们带走,对外就说得了暴病。”
“这……”店掌柜的仔细瞄了瞄鲜于旭的神色:“不如不对外声张如何?住店的都很避讳的。”
“哈哈,也可,掌柜的好说话,谢了。”鲜于旭招招手让镖师把燕南方的尸身抬到空了的厢车里,等人走了又问店掌柜的:“店里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入住?”
“就一个,啊不,半夜还来了一伙人,三男一女,两个童子。”九尾狐等人进来时,鲜于旭在二楼是看到的,他没露面。
“他们中可有早走的客?”
“有一位,就是那个一个不是你们人的客人。”
“长什么样子?”
“五短身材,挺壮的,三十多岁上下,面貌平常得很,昨晚坐在那个桌子,两壶酒喝了半宿。”店掌柜一指角落里的桌子。
“他住哪个房间?”
“楼上左拐第二间。”
“等会让我的人过去看看。”
“好好,没问题。”
石老镖头、霍天鹰、鲜于旭、周衣四人进了那个早走客人的房间。
他们先碰了个头,昨晚楼下“五云手”几个喝到天亮,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背对着他们。
“九尾狐”等人来了之后,有人看到他也上了楼。
店里就这么几类人,镖局的人、店铺老板夫妇、三个打杂的、九尾狐一行五人,以及这个早走的客人。
梅子戥身材瘦高,除非缩骨功练得好,才能伪装成五短身材,所以这个人是梅子戥乔装的可能性非常小。
如果不是梅子戥那会是谁呢?
首先有一点是必须的前提,那就是这个人一定知道梅子戥、袁子山和镖局的过节。
那么凶手的范围就小了许多,肯定是认识梅子戥的人,是他的同门或者朋友,杀人留名替他出头。
房间陈设简单,一架床,一个桌子三个锦墩。
一番查看下来,就两点不太正常。
一个是茶水是满壶的,一个喝了半夜酒的人,不口渴是奇怪的。
一个是在锦墩的旁边发现的石头,石头枣仁形状,手感滑腻
“这是滑石。”石老镖头手一摸便说道:“裁缝用的,丐户也爱用来在地上画圈。”
“也是江湖人做暗记用的。”
“这么说,我在楼梯口看见过一个。”霍天鹰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