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神庙遭遇大贼头」
夜深人静,四个镖局的镖头围着桌子商议。
鲜于旭对周衣道:“少镖头你觉得那个袁子山说的能当真么?”
“有一点是可信的,和袁子山、梅子戥结伙的人不是华山派。”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冲上山丘时,只有这二人力战,其他人见势不妙都作鸟兽散,如是同门不会弃之不顾。”
“嗯,如果不是华山派故意针对咱们的最好,过了潼关都是华山派的势力。”石老镖头深思熟虑道。
“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最难就在这里,杀不得,放不得,扣不得。”
“怎么说?”霍天鹰棱眼中漏出一丝杀气。
“如果杀了,跑了那伙人风声必定走漏,华山派早晚会查出来,必然倾巢出动咬死我们。”
“那怎么放不得?”
“若是华山派就是要弄我们,捏他二人在手里还能让他们投鼠忌器,做一个谈判的本钱。”
“那就扣着!”
“扣着也是不行,华山派的人栽在咱们手里,面子过不去还是会和我们干,咳!这事无论怎么做都有不利之处。”
“这事还有一种可能,山丘上那伙人不是抓油纸煞的,真正目标是我们,华山派这二人蒙在鼓里被人利用。”
“啊?!谁会干这种没名没利的买卖?”
霍天鹰的卷毛狗对着许久未见的月亮长吠,鲜于旭背着手看了一圈后院,踏步来到关押华山派弟子的房间,进门见“毒蝎子”范万、“樵子斧”谢东山、“千杯不醉”韩起、“五云手”卫牧或站或坐对着袁子山、梅子戥二人大眼瞪小眼。
“咳,你们都去歇着吧。”鲜于旭推开窗子看了看街上。
“总镖头,要门口不留个人?”“毒蝎子”范万做事向来周全。
“不用,去吧。”
鲜于旭打量了下袁、梅二人身上的白衣:“这衣服也是那伙人给你们的?”
“嗯。”袁子山挽了挽袖口,衣服确实不合身,任是谁都能看得出。
“看来,我们都被人摆了一道,你俩走吧。”鲜于旭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到门口背对着袁、梅二人。
梅子戥和袁子山互看一眼,又看了看鲜于旭的背影。
一阵风把窗沿上的积雪吹进屋里,两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次日,艳阳高照,石老镖头建议改道走南皮子口,不走三道沟,其他三个镖头心领意会当即同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昨晚真是针对镖局设计的杀局,那么镖局的行进路线一定要打乱。
果然走南皮子口好,虽然绕了远但一连几天顺顺当当,路上晴日山雪,快人胸怀。
这日过了一道岭子,天色又阴沉下来,浓云密布又要下雪。
镖行加紧脚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卧在大雪中过夜的滋味可不好受。
坐车的人并不知这些,绮绿社的乐工吹拉弹唱就没消停过,歌姬那车也是耐不住寂寞跟着唱曲。
一路浩浩荡荡,歌声缭绕,弦乐流畅,无花有风,月未升,雪已遍布。
卷毛狗一阵乱叫,高高靠坐在骆驼上的霍天鹰从瞌睡中警觉,环顾见北边山腰有一乘红色的小轿沿路过来,轿夫脚程奇快,转瞬便已超过镖车走在前头。
那两个轿夫装束也是怪异,大冷天打着赤膊,坦着黑毛布满的胸脯,腰间围着宽宽的大红束带,粗粗壮壮的体格,满脸的横肉。
各家镖师都坐马挺直身躯扶着兵器,任是谁都能看出这顶轿子的诡异。
红色小轿突然停在路边,让出路来让镖车过去,在经过绮绿社的厢车时,想是受到歌声的吸引,轿子侧面垂窗一撩,露出一个面若敷粉的公子。
这人狐眉飞扬,深眸高准,十分地帅气。
狐眉公子撮唇一哨,歌声戛然而止,他便敲敲轿子,嘴角似笑非笑地神态尽是雄傲,轿夫立刻抬起轿子奔前走了。
“八卦剑”贺渭龙在前边引镖,见红色小轿一溜烟地过去,拉着马头对身旁的“铁头”陈宝雉道:“这顶轿子装神弄鬼的,你跟上去探探。”
陈宝雉为人鲁莽憨直,不假思索催马去追。
可那小轿生风一般一转眼就没了踪影,鲜于旭远远喝住陈宝雉:“安生走镖,莫要生事。”
“鲜于大当家的,看样子要下雪,我家镖头问今晚在山神庙扎寨不?”来人骑着青驴,是乾宁镖局的黑袄老幺。
“扎。”鲜于旭对一般镖师说话一向简单扼要。
山神庙在平阳岗山腰上,在前朝受过敕封,殿堂高大,占地宽阔,只是年头久远,荒疏残破掉了。
镖车迤逦上了山岗,见山神庙门口静静戳着先头看到那乘红色小轿子。
“铁头”陈宝雉跳下马去,大踏步进了庙门,只见里边左右各是八个高柱,间横雕梁,油石铺地,庙堂极为深邃,顶里头供奉一尊神像。
在庙堂一角架起火堆,两个轿夫串烤着野物,狐眉公子歪着头斜视着他。
陈宝雉踏前几步,腆肚瞪眼回去。
各家镖车纷纷扎车喂马停放在山神庙的后院,说说笑笑进了山庙,却看见陈宝雉跪在山神像前“彭彭”磕头。
“‘铁头’什么时候这么虔诚了?”
“千杯不醉”韩起看他可笑,上前对他屁股就是一脚,陈宝雉全不理睬依旧磕头不止。
“咦?铁头,你这是怎么了?”贺渭龙看陈宝雉有些不对,蹲上前去见他两眼放空,木呆呆地以头撞地极为有力,若不是练的是铁头功夫,恐怕早就头破血流了。
“走野地着了魔吧,让他睡一会。”“银笔秀才”易冰山并指在陈宝雉颈后一戳,陈宝雉登时扑倒在地。
韩起和贺渭龙将陈宝雉架到一旁的草堆,让他昏睡。
“怎么了?都杵在这干嘛!”鲜于旭几个镖头后进来,见围着一群镖师挡在门口喝声说道。
“陈宝雉发魔怔了,易老三点他穴位让他睡一觉。”
“嗯,快拾到拾到,给客镖清个地儿。”鲜于旭皱皱眉,他总觉得自家镖师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没有天下镖局的威势,没长风镖局的扎实。
萧腾雨埋头把自家的铺盖卷一一铺好,一幅绿裙走到眼前,抬头一看,梨涡圆眸地二八一佳人。
绿裙少女浅浅对他一笑:“你家周镖头呢?”
“啊?啊,在外边,等会儿进来。”萧腾雨年纪不大,有少年人的热情:“有什么事吗?”
“没……”绿裙少女拿眼张望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又走回她的姐妹群中。
旁边张罗着的辛三娘悄悄对萧腾雨道:“这女孩儿对你家镖局很上心,先前就打听过。”
“打听啥?”
“问二郎叫啥,问你家司空少爷。”
“司空?咳,准是年少不学好,招惹到人了。”
辛二娘听见了热闹,也凑了过来:“嘻嘻,你们长风镖局不是不管镖师的私下营生么。”
“镖师随便,可家里的公子管得严着呢!”
“还严呢,你们长风镖局的万恶兽,前两年把曹门内外闹得鸡飞狗跳的,连驸马爷的马都敢卖。”
“那是以前,再说驸马爷是与我家三郎打赌输了,你情我愿的事。”
辛三娘忙完自己的活,转身过来帮萧腾雨:“说真的,三郎这两年变化挺大的,收心懂事了。”
“是啊,前些年,我们老镖头没少跟着操心,现在好啦。”
周衣回到庙里,萧腾雨没提刚刚的事,他知道周衣性格严厉,怕司空大鸟受了责罚会找他麻烦,长风镖局的大院里,只有两个不靠谱的——万二寿和司空大鸟。
夜色一暮,外边的雪夹着风越下越大,好在庙里支起了好几堆火,人又多,丝毫不觉寒冷。
周衣注意到对面一角的狐眉公子,目中精光四射,是个内功修为极为了得的高手。
狐眉公子一直盯着绮绿社方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落在一个绿裙少女身上,奇怪的是那少女楚楚可怜地望向自己。
绿裙少女碰上周衣的目光,立刻像是做出了决定,起身向自己走来。
周衣把眼去看狐眉公子,果然,那狐眉公子眯着眼盯向了自己,神态中有一丝敌意。
“小骚蹄子!把你买来,不是让你勾搭男人的!”绮绿社中一个大娘子站起身来,伸手欲抓绿裙少女。
绿裙少女身轻如燕,身形一晃那大娘子抓了个空,左右姐妹立刻拦住,那大娘子只能跳着脚骂。
角落里的轿夫咚咚踏步过去,将手一展,一锭金元宝:“赎她的身!够不够?!”
大娘子见是大价钱,换个没入门的唱曲丫头,生意划算得很:“够,够!只是卖身契没带在身边。”
轿夫满脸横肉目吐凶光:“回头你给烧了可好?”一伸手把金元宝夺了回去,双手一拍又扔了给大娘子。
“好好好!一定一定,我也是善待得瓶儿呢,孩子中我最疼她!呀……”轿夫伸手极快,那大娘子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再看自己手中的金元宝,吓得两腿一软,瘫在女子中间,那锭金元宝竟然被轿夫两手拍扁了!
轿夫嘿嘿狞笑一声扭头回去。
绿裙少女对身后发生的事视若无睹,走近周衣袅袅一拜:“二哥哥,救我。”
旁边看热闹的众镖师“嗷”地一声起哄,其中也有是看得真切大娘子手中拍扁金锭的“嗷”地一声惊呼。
周衣也是惊讶:“姑娘何出此言?”
“你是司空大鸟的二哥哥,便是我的二哥哥。司空大鸟与我指腹为亲,我千里迢迢寻开封的,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上门,所以寄居在绮绿社!”
眼前少女目光灵动,确实不像风尘中人,周衣问道:“姑娘贵姓,哪里人氏?”
“小妹复姓钟离名星若,宿州人氏。”
“那如何与司空结缘的?可有信物?”
“司空大鸟的父亲司空鹘伯伯与我父亲是至交,婚事家父定的,没有信物,只有这封信笺。”绿裙少女从斗篷中伸出纤纤玉手,手中托着一封书信。
澄黄的纸封上边写着“吾儿大鸟亲启”,周衣接到手中正欲开口,却听一个悠悠地声音传来:“她最会骗人了,你若相信他,结局会很惨。”
绿裙少女钟离星若霍然转身:“你不是好人!”
说话人正是那狐眉公子,他歪斜的靠在墙根,一脸地坏笑,那两个赤膊凶猛地轿夫蹬蹬大踏步过来。
钟离星若娇躯一晃,藏在周衣身后:“二哥哥,快帮帮我,他们是坏人!”
“少镖头小心!这两人是硬茬!”有先前看到轿夫拍扁金元宝的镖师大声提醒。
话音中,两个轿夫一左一右,伸手就抓,周衣双手一伸任由他俩抓住,这二人是风雷罗汉掌的传人,自恃掌力超群,嘴角不禁露出奸笑。
当下同时用力向后一甩,周衣却如石桩一般纹丝未动。
两个轿夫心下诧异,又是共同用力,结果依然,不由相对而觑。
“胡八、胡九,你俩不是他的对手,退下!”狐眉公子担心两个家丁吃亏,急掠过来,披在身上的大氅飘荡,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围着鼓鼓的 ,像是藏着什么兵器。
两轿夫连忙松手跳开,狐眉公子已扑到周衣眼前,双手成爪劈面撕下!
“好爪法!”周衣侧身出掌,横击狐眉公子的左肘。
狐眉公子人在空中,招式用老,眼见受制,突然怪异的两脚互踢,一条长长物件从他腰间突飞出来,直奔周衣面门。
“小白龙”萧腾雨、“铁牌刀”杨千里从后跃出直扑上来!
周衣看得真切,盘手歪头躲过飞来之物,只听“噗”地一声!
狐眉公子腰间飞出的东西撞在周衣身后的木柱上,趁势脚不着地纵身反跳,身子在空中横翻两圈,飞出的长东西又卷回腰间,姿势潇洒的站在两丈之外!
“九尾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周衣双手拉住自家两位镖师又抱拳道。
“不愧是顶了玉字的名号!了得!了得!”狐眉公子眉毛一挑,似乎为刚刚一击不中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