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岁月
天为罗幕,月如钩。
高卧五城十二楼,一醉三千秋。
俯瞰人间九州,昆仑仍旧在上头。
终不过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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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昆仑静静耸立,莽荒兽吼迭起,白雪如镜。
然而就在这人烟稀少的昆仑深处,却矗立着一座小道观。
道观青砖灰瓦,两三间房屋,斑驳墙壁上点缀着些许青苔,古意流淌。
院子老槐树下,有两人对弈。
一老人一青年。
老人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神色闲适,抚须而笑。
只见棋盘上,秋风横扫,棋盘上的黑子如遇雷劫,瞬间被蚕食清空,只剩寥寥。
青年蹲在石凳上,下巴搁放在膝盖,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糊道:“没意思。”
“这招无理手,就算是当代那些围棋大师,也不一定下得出来。”
老人红光满面,起身整理了一下道袍,看向远方,颇有仙风道骨的神仙风范。
“老赵啊,还不是输了。”青年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前面传来。
老人闻言面色一僵,猛地转身看向棋盘,满脸震惊。
怔怔愣在了原地。
棋盘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黑子,如一柄屠龙刃,白方大龙被懒腰斩断,白子如洪水倾辄之势,颓败不可挽回。
大好局势瞬间扭转。
许久之后,赵景诚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无计可解神仙手屠龙!”
陈牧抬手接住飘落下的槐叶,说道:“老赵,反正你又没赢过这么激动干嘛。”
“差点就赢了。”赵景诚叹息道。
陈牧脚尖一点,站在道观的门槛上,看着大堂供奉的神像,神色玩味,“哪有无计可解的落子,无非是道行太浅。”
赵景诚闻言,面色一喜,提起道袍小跑着过去,谄笑道:“陈祖师、祖师爷、祖师教我”
全然没有了之前的仙风道骨,毫无节操。
陈牧看着神龛上那尊属于自己的神像,斑驳流离,喃喃道:“三千多年了吗,为何”
一旁的赵景诚见状连忙答道:“祖师,您都问了好多遍了,我是咱们苍狗观正统的第三十六代弟子,从您立观算下来的确有三千多年了。”
陈牧有些恍惚,似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道:“我还要去刘老伯家,他儿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复盘后你自己先领悟。”
赵景诚闻言,神色古怪,手抚白须掩盖了过去,急忙开口:“多谢祖师。”
一个小时后,陈牧悠悠然地下山去,“老赵,得练啊!”
“好勒祖师,我一定勤学苦练!”赵景诚躬着身子笑道。
待陈牧走远后,赵景诚这才碎碎念叨了一口,“两年前还是我徒弟呢。”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袍里拿出了一个老人机,仔细擦了擦。
“大黄大黄”赵景诚喊了几声没什么动静,自语道:“又跑去山里玩了。”
陈牧顺着狭窄的山道下山,昆仑本就人烟稀少,这些所谓的“山道”,也不过是陈牧与赵景诚走得次数多了,才出现的。
陈牧抬头,看着天穹上刺目的太阳,双眼微眯。
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太阳中心有一块刺目的‘黑斑’。
那是一只如帝王般的庞然墨鸦,在沉睡,但呼吸间烈焰喷涌,神威浩荡,仿佛随时都会苏醒。
“愈发活跃了。”陈牧神色有些凝重。
漫长岁月之前,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他依稀记得宗门举宗之力参战,血与火蔓延,天地塌陷,大道都在崩坏。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死去、消散。
他陈牧作为宗门新生代第一人,在开战之初却被雪藏,得以保全,沉眠于岁月。
可笑是,他如今却连宗门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一切都仿若前生,不可回忆。
陈牧神色狰狞地抱住脑袋,只感觉脑中翻江倒海,快要炸开了一般。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陈牧大口喘着粗气。
两年前,他神魂触动,于神像中复苏了。
如今这具身躯原主人遭受变故,重伤不治而亡,他才得以入主。
玄奇的是,这具身躯原主人也叫陈牧,样貌也与他相同。
复苏之后,他也对如今的世界也有了些许认知。
这原本是一个没有修行者的世界,人们依靠科技发展生产、生活。
之所说原本,是因为一两年前,这方世界发生了剧变,不可知的神异开始复苏!
天地间灵气开始涌现,许多名胜古迹,产生了神异景象。
“最新播报,清远公会在雷鸣山发现一卷古书,有关专家称上面极有可能记载着古代密辛,神话传说中的修仙求道、长生不死或是现实!”
听着远处的广播声,陈牧露出了微笑。
黄泥村,到了。
见到来人,村口一个头发苍白稀疏的老人顿时激动了起来,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着。
陈牧见状快步迎了上去,“刘老伯。”
“陈道长,你总算来了,我家那不要命的东西,他他跑去了乌山岭,回来就就”
刘老伯提到乌山岭,眼中有着不可遏制的恐惧,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现在在哪,带我去看看。”陈牧沉声开口。
乌山岭,处于昆仑的东南边缘地带,放以前就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山坡。
直到几个月前,有村民半夜发现乌山岭地界灯火通明,隔着好几里地都能听见唢呐鞭炮声,还有喜庆歌谣传出,好不热闹。
可偏偏那地界根本就没人烟!
不知哪里传闻,说那是狐仙相女婿,只要被狐仙看中,便可以得滔天富贵,长生不老!
由于灵气复苏,近两年渐渐被大众认可。
对于狐仙一事,村民也就信了大半。
刘老伯家是一栋有些破败的茅屋,屋内陈设老旧、杂乱,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并不舒服。
早些年,刘老伯儿子刘权贵娶了一个城里媳妇,结果没过两年,就和外边一个大学生跑了。
自那以后,刘权贵整天无所事事,这个家也就靠刘老伯去山里采药撑着。
“陈道长,您小心一点。”
刘老伯在房门前顿了顿,浑浊的双眼中有些犹豫。
“无妨。”陈牧径直走进屋内。
见陈牧发话,刘老伯不再说什么,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叹息。
吱呀!
木板房门被打开,房间里漆黑一片,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传出。
噗——!
陈牧点燃一张符箓,任由其在空中飘落。
猛然间,一道黑影飞窜而出。
大团毛发飞散,如同雨幕乱涌!
“权贵!”刘老伯大叫。
只见陈牧身影飘逸,如闪如电。
那道黑影扑了一个空,猩红的眼眸升腾起愤怒的火光,大吼尖啸不已。
刘老伯见情况不善,连忙走到两人中间,朝着那黑影大吼道:
“逆子还不快住手,不要伤害陈道长,他是来救你的高人!”
刘权贵如今几乎不成人样,全身长满了黑色毛发,指甲尖利,身形佝偻如犬卧,嘴角更是有涎水流淌。
“糟老头子,你太愚蠢了,你儿子我如今才是神仙!”
“你”刘老伯不知是气还是怒,身体都在发抖,“狗东西,你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像个黑毛猴子,还神仙”
陈牧拍了拍老人肩膀,示意让他暂时先出去。
只见他抬手,不慌不忙地从道袍中又掏出一张符箓,借着地上还没燃尽的火苗点燃。
“你与狐仙见面了?”
刘权贵闻言身体一震,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气息莫名稳定了许多。
刘老伯见状,心中犹豫打消了几分,这才缓缓退出,将门关上。
不知不觉间,陈牧已经向前了三步,他沉静地盯着刘权贵,目光如水,“刘权贵,你看到它了,对吧?”
刘权贵瞳仁陡然收缩,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你算什么东西?我已得狐仙传承,即将登仙路!”
“我记得你上次骗我说是神仙方,结果就是他妈的壮阳药!害我在小芳面前出丑!”
他全身黑色毛发乱舞,如同诡异的毒蛇,疯狂而惊悚。
陈牧躲避着尖利的长毛,一愣,“原来那天在张寡妇门外的是你,是马屠夫找我要的,谁叫你自己要偷的!”
刘权贵气急,黑色毛发下,脸皮发紫,“会个三脚猫功夫,真以为自己是神仙!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神仙手段!!”
砰!砰!砰!
房间中家具破碎,一片狼藉。
陈牧十分敏捷,堪堪躲过每一次攻击。
“看你能躲多久!”刘权贵怒吼几乎从喉咙挤出。
房间突然震动起来,空气流动变得缓慢,虚空中竟是生长出条条粗大的黑毛。
黑毛中有无形的力量涌动,竟是挺直起来,如同利剑,朝着陈牧压下!
陈牧看着周围的黑刺,抹了抹头发,目光深邃。
“你再这么玩儿,我可就要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