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现实
却见胡爷隐蔽的从袖口露出一张白纸,上面写有“路上说”几个字样!
贺寒恍然大悟,知道两人在伪装什么,但
有这必要吗?
烈虎帮帮主之位,不就是如赵信海一般为上官家族做恶行鹰犬?
谈到鹰犬二字,贺寒不禁想到收到的那张纸条上“犬马”二字。
犬马二字,指愿为君主效力,以尽犬马之劳。
但也有声色犬马一词,难道胡爷和冯叔也收到了那封信?
他俩这样理解的?
三人走出正门外,一辆挂着车帘的封闭马车早已恭候多时,冯郑一脸揶揄的望着远处的红怡阁,伸手揽住贺寒的肩膀。
“寒侄,听过一句老话没有?”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啊!今天冯叔就带你见识见识为什么双江城被叫做小秦淮!”
“车夫!红怡阁开路!”
冯郑的声音很大,自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如此豪放不检点的作风,立刻引得不少路过的人,都好奇的望向这位新任烈虎帮帮主。
不少男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揶揄笑容,冯郑更不避讳,恬不知耻的大笑着将贺寒拉进马车之内。
封闭的车厢内,外面的声音被彻底隔绝,胡爷与冯郑这才放下伪装,一脸凝重的沉重长声叹息。
“胡爷,冯叔,你们也收到信了吗?”
胡爷与冯郑侧目,两人同时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都写有“犬马”二字。
果然。
贺寒拿出同样的信件,不同的是字迹与墨迹。
胡爷用很淡墨迹、几乎与纸张同色的楷书,方方正正写了这两个字。
冯帮主用带金粉的草书,胡乱且字体圆滑的写了这两字。
与贺寒歪歪扭扭、用朱砂写的行书完全不同。
三人一见对方的信件,顿时陷入到沉思。
“胡爷,难道”
贺寒想开口询问,却被胡爷摆手制止,并递给贺寒纸笔。
贺寒在纸上飞快的写道:
“难道写信的人是想告诉我们要用不同的方式处事?”
“既然胡爷与冯叔的信件完全不同,那为何又都要娶妾?”
贺寒写完将信件递给两人观看,两人浏览完毕,写回给贺寒答案,又直接将纸张扔进车内的火盆内烧灭。
“韬光养晦之举。”
正值初夏,车内被封闭一严,又点着火盆,车内顿时闷热一片。
三人不得已扑灭火盆,将窗帘掀开。
一路上冯郑故作开心的唱起就任帮主那天戏班的戏曲,一路上又引得不少路人围观。
冯郑见状故意拍手大笑,张狂得抓起一把银钱扔向两边的路人。
路人纷纷着急的低头哄抢捡钱,道路顿时为之一敞,而贺寒则适时的装作拍马:
“冯叔!以后这双江城内,不都得为冯叔你弯腰驱使?”
“哈哈哈哈哈哈哈!贤侄你说的不差!今晚咱们三人可要好好享受!”
进到装修不菲的怡红阁内,三人点了间泡澡蒸桑拿的雅间,便继续用纸笔匆忙交流起来。
暗中不知有多少监视,但上官宇扬绝对懒得理会蝼蚁间小把戏。
三人故意弄出很响的浇水声音,令屋内蒸气缭绕,在不断浇水的响声中,这里暂时是保密的。
“线下兄弟称,江临帮得知我们担任烈虎帮重要职位,袁迹胜暴怒,随意杀了个下人撒气,”
“看来赵信海除了想消耗上位者之外,确实与袁副帮有隙,这袁副帮可是绕不开的一个麻烦,”
“冯某我之前有过耳闻,赵信海亦是通过江临帮的考验才坐住帮主之位,恐怕我们还有一场可能涉及生死的忠诚考验,”
“现在已知的,江临帮,是帮上官世家处理凡人事务的亲近奴才,”
“哪怕通过了考验,在袁副帮方面,我们仍要小心行事。”
冯郑写完传阅之后,眼神阴翳的将纸张扔进火盆。
“所以你俩的娶妾之举,就想让他们认为咱们不过是一帮没有品格、喜趋炎附势的小人?”
“那又和纸条有什么关系?你们的行为和墨迹很像啊。”
胡爷与冯郑对视一眼,双手捂住老脸,幽幽的长出口气,冯郑拿过纸笔,向贺寒解释。
“我俩暂时如此理解,以后我会多多敛财,置办田产,胡爷自是渐渐淡出堂内事务,”
“如此一来我们在帮内就不会有太大势力,他们对我们的轻视甚多,自会放松警惕,”
“加上有一些利益关系,考验之时应该会缓和不少。”
“倒是你的红字,歪歪扭扭,我们猜测,”
“上官宇扬和祁魈见识你的潜伏功夫,必然要你替他们做事,双手染血怕是难免。”
贺寒想了想,接过纸笔写道:
“我有考虑过这些,这也是我必然要经历的事情,”
“倒是咱们的韬光养晦之举成了,袁副帮在帮内一家独大,”
“要是为难我们,我们又该怎样?”
“一味退让恐怕不是办法。”
红色的火苗映在三人眼中,在他们的眸子中现出一种木炭被烤在火中之映像,纵然心有不愿,但身在局中,早已骑虎难下。
三人对此均是犯难,而他俩不爷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能暗中培植一股供我们自保的势力吗?”
“江临帮在双江城的势力有多盘根错节?”
贺寒抬眼用眼神向两人询问,两人微微一想,各自在纸上写出所知。
“培植一股势力所需金钱、精力甚巨,明面无法隐藏,暗中组织必须非常严密,除非陪养死士,”
“但成本太高,效用不高,且一旦被上官宇扬得知,必定一死。”
“双江城上层与江临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连掏厕所的粪霸都得烈虎帮头头点头才能做事,”
“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除非彻底成为他们的一员,甘愿为他们当鹰犬,草菅人命,做尽恶事。”
贺寒一看,顿时眼中一片失望。
纸张被烧成了灰烬,袅袅升起的灰烬就好像三人此时绞尽脑汁想寻找的额外生机,同样的希望渺茫。
“如果不融入他们,就注定被排挤,被毁灭吗?”
贺寒激动的写下这几句话,过于生气的情绪令喘气都有些粗重起伏。
冯郑与胡爷见状,想了想之后严肃对视一眼,目光中均有一种岁月留下的无奈默契,随即对贺寒表情沉重的重重点头。
“这就是现实,小伙子,你还年轻,你不懂的,”
“人生在世,不得不随波逐流,何况又是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
“哪怕太平盛世,不随波逐流,也会被枪打出头鸟,”
“自古以来就有贫富强弱,任谁有天大的本事都不能自己解决,”
“不成为他们的一员,只会成为被剥削的对象,”
“除非是皇帝,除非有权有势,普通人的处境就是如此悲哀,”
“人年轻什么都看不惯,什么也看不懂,老想着去改变什么,但岁数越大,见得多了,对世界和人心的理解感悟多了,慢慢就接受世界的现状了。”
谈话谈到这般令人难受的地步,三人都不愿接受,顿时停住手上的动作。
胡爷和冯郑低声沉吟感慨,起身将身体没入热水池当中,这种不得已的随波逐流,他俩见过、做过,太多太多。
屋内陷入到一阵令人难受的沉默,三人眼中均现一种无言的悲哀,谁人何尝愿面对这种不得已为之的入世之难?
但贺寒眼中的光,没有像胡爷和冯郑一样完全失去光彩。
他背对二人悄悄在纸上写下一行文字,又悄悄扔进火盆当中:
“可人若甘心接受世界的现状,必定习惯阳光背面的阴暗,那又何谈去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