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野菜
中午，谢远果然早早就下了山，村里人大多还在地头忙活。就是沈妙也和之前一样赶着羊群在坡地上放羊。谢远低着头远远避开，不去看羊群边的身影，旁边在田里补秧苗的妇人看见他直起了身子喊他：“哑巴，这两天又跑哪去了，哑巴。”
“你这问一个哑巴，他咋回答啊。”
一起干活的妇女也直起身子往他背篓里看，“哑巴摘野菜去啦，这些野菜呢。”
“啊……”谢远摘掉竹篓，往妇女面前递了递，又“啊啊”了两声。
“哟，这是给我呢。”那妇女有些惊喜，倒也没跟他客气伸手抓了两把放在地头的小筐里，“哑巴下次别跑出去玩了，马上天热了，下雨多呢。”
另一边的马婆子也看到了谢远竹篓里的野菜，远远地淌着泥水过来，“哑巴这傻子还分的清野菜吗，他二婶也真敢要，你不怕吃了变傻啊。”
那妇人一看马婆子过来伸手就推了谢远一把，又转身在地里忙活，有些埋怨道：“大娘也看着些脚下，好不容易补齐的秧，再这么一踩又要补二回了。”
谢远被妇女推的一趔趄，重新背着竹篓往回走。转身的时候发现山坡上放羊的小姑娘正站在山坡上往这里看，马婆子嗓门大她肯定听到了。抿了抿嘴，谢远又变成了直愣愣的哑巴，一路“啊啊”着回家了。
旁边的李阿婆听到动静也拄着拐杖开了门，手里端着两个白面馒头站在门后叫他，“哑巴过来，这两个馍馍给你吃，这野菜晚上咱们煮菜汤喝，下午婆婆跟你一起去挖，晾干了留着冬天吃啊。”
谢远伸手只拿了一个馍馍几口就吃了下去，跟着李阿婆进了院子，谢远放下竹篓又去拿桶担水。
李阿婆坐在小板凳上翻看他捡回来的野菜还有几把菌子，她就说哑巴不傻吧，比之前还要能干呢。等谢远挑了两缸水，李婆婆挎着小竹篮也跟着去林子里挖野菜了。
她年纪大了出不了工，就是家门口的自留地，她人少地小还不够她一个老婆子吃喝的，每年少不了上林子里捡点吃食。
山坡上的沈妙也看着羊群吃午饭，昨天去赶集的时候买回来的白馒头她用手帕包了带上来也就不用回去吃食堂了。
“玲玲姐姐，我们去挖野菜吧，还有好多蘑菇可以捡。”
前几天打猪草的娃娃们又挎着篮子过来了，打头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咬着手指头看沈妙，唤她一起去挖野菜。
“去哪里挖野菜啊，我还要看着羊呢。”
沈妙拍拍裤腿站了起来，对现在大家喊她阮老师的名字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就把自己带入进阮老师了。
“就去那边的林子里，我们每次落了雨都会去捡的，能看到这边的羊，跑不远。”
娃娃们已经凑过来簇拥着她往林子里走了，孩子们似乎天生对长得好看的人就抱有好感。
“你们可真能干，又打猪草又会挖野菜。”沈妙摸摸旁边小豆子的头真心赞道，围着的几个孩子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我也会打猪草挖野菜，我还会自己烧饭呢。”
“我会带弟弟妹妹，会给他们换尿布垫。”
“还有我，还有我，我认识好多种蘑菇呢。”
活泼的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沈妙就摸摸这个拉拉那个，一一夸了过去，跟着孩子们进了林子里。
看见肥嘟嘟的野菜，菌子，孩子们都拿出了几分认真。
沈妙知道他们家里的大人都要上工下地忙活，半大的孩子都当个劳力用，这些小的也上山下地的很能干。还好他们知青点有食堂，他们也能挣些工分拿粮食，想到每天吃的杂面馒头沈妙又叹了口气，就是有些粗糙拉嗓子的杂面馒头，村里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的起的。
“哑巴，哑巴也来挖野菜啦。”
眼尖的孩子看到林子里的哑巴大声叫嚷了起来，倒也没像过去那样拿土块丢他了。
“哑巴也会挖野菜吗？”
“我奶奶说他是个傻的，连饭都不知道吃呢，怎么会认识野菜呢。”
有孩子小声嘀咕了几句，看到沈妙又想起之前小水潭边的事，偷偷用手捂住了嘴巴。
沈妙正想看看哑巴，起身往里走了过去。果然看见哑巴一个人背对着众人正专心挖着，旁边的竹篓里已经满了一小半了。
走了几步，沈妙停下了脚步，冲着哑巴的背影轻声叫了一下：“谢远……”
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没听见？
沈妙又走近了几步，靠近哑巴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扭头叫他“谢远”。这次哑巴有了反应，像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似的，往后一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旁边还有未干的小水坑，等他站起来时后面的孩子们立刻就看到了他屁股上的泥水印，都拍着手大笑起来。
哑巴像是不明白大家笑的是他，看着大家笑也咧开嘴跟着笑了起来。看到沈妙还站在他面前又像前几次那样露着憨气的笑容，嘴里“啊啊”两声，从筐里抓着野菜往她前面递了递。
同时，下面的灌木丛动了动，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急急地叫着“哑巴，哑巴。”
是李阿婆。
看到哑巴身上的泥水印还以为又是孩子们过来捉弄他，有些恼，板着脸唤走了哑巴。
“跟你说了别走太远，你这一身又是谁给你弄的？你不听话，没人疼你，奶奶也不疼你……”
絮絮叨叨地声音渐行渐远，背后的孩子们依然咋咋呼呼地挖着野菜。沈妙看着哑巴宽厚的背影有些迷茫，难道真是她看错了？谢远要是也过来了的话，没道理不跟他们相认啊。而且看李阿婆的样子对哑巴极为熟悉，如果哑巴变成了谢远，阿婆应该也会发现的吧。
在林子另一处蹲下来的谢远余光也看到了林子见呆站着的沈妙，他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个故事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哑巴还是不要干扰她的好。开快穿公司这些年，他所学会的也不比沈妙这个专业学生少，实践早已告诉他如何去扮演好每一个不同的角色。
这一次，从爷爷奶奶的故事里出来，他就不用再扮演别人的角色，只用做好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