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读西厢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房檐上的积雪被太阳一晒就滴滴答答地在檐下滴出了一个小水坑。
沈妙早上去前厅起得早先用了早饭，这会回了院子看谢萱身边的大丫鬟带着几个小丫鬟端了餐盘刚进房间，猜到谢萱这会要用早饭，也没有出言打扰，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就躺下了。
等睡醒了，外面只有几个婆子拿了扫帚扫院子的声音，谢萱那边还是安安静静的。
沈妙洗了把脸打算去谢萱屋里看看，她可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
“表小姐来啦。”
门口的小丫鬟挑了帘子让她进去，沈妙刚探了个头就看到谢萱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鬼鬼祟祟地往被窝里塞什么东西。
“好妹妹，你来。”
谢萱看她都看到了也不藏了，招招手让沈妙过去。
“好妹妹你看见我是不怕的，你可别嚷嚷，千万别被我娘和祖母看到了。真是好东西呢，还是上次五公主过来玩偷着带给我的，就是妹妹看了肯定也喜欢的。”
谢萱从被窝里把书掏出来递给沈妙，献宝似的给沈妙看。
沈妙接过来掀开一看，只见内封上写着《西厢记》三个大字。哦，这个呀，沈妙笑了笑不以为意，还以为是什么呢。
冬日里天冷大家都缩在屋子里懒懒的，不过是看些闲书罢了。
看到她的神色，谢萱就放下了心来。从她手中拿过书躺在床上继续看，又忍不住叮嘱她：“这书只能咱俩看，在外面你可别说漏嘴了。”
又指着床里面的小红漆匣子对她眨眼睛：“好妹妹，里面还有呢，你挑一本看吧。”
沈妙刚睡醒也无事，就伸手来了匣子挑了一本没听说过的鬼怪话本来看。
两个人一个躺一个坐，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书页翻动沙沙声。
手里这本虽然看名字是个鬼怪小说，实际上也是个香艳的故事。看着看着沈妙的小脸就红了起来，旁边的谢萱见了就吃吃地笑。
她第一次看这些书时也这样，躲在帐子里就着烛光看的两颊发烫。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手里的书已经读了大半，初读下来只觉得辞藻华丽，满口生香，再一个人慢慢品味时又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怪心思。小时候同龄的不过是两个堂哥，亲妹妹小她许多，一个堂姐又大了她好些。
现在读着西厢只觉得满腹的思绪又理不出来个所以然，书里的描写有的朦胧暧昧有的又直白大胆，可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看的懵懵懂懂的。
就说这一句：
“畅奇哉，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处来。”
朦朦胧胧地猜到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细说又说不出来，“浑身通泰”又是个怎么畅快法呢。
“表妹，”小姑娘红着脸拽了拽床边坐着的人的衣袖给她指了指了书上的一句：“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沈妙弯下身子也随着她一起趴在床上，偏过头去看：
“畅奇哉，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处来。”
啊，什么意思。
沈妙拿了书过来翻了一页书去前头看，等等，这句话虽然写的暧昧唯美，但这好像是一句荤话。
“表妹”
谢萱看她脸色神色变化不定也觉得她跟自己一样肯定一知半解的，也不看书了躺在床上趴在沈妙身边咬耳朵。
直说的沈妙一张脸愈发得红，谢萱也揪着袖口的兔毛不敢抬头。少男少女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也不怪谢萱会问。
只是，她到底和谢萱不一样。
算起来她和谢远还有过一世夫妻情缘，别说是书里的荤话，就是更亲密的事两个人也做过。
这会子小姑娘在她耳边咕叽咕叽地说个不停，鬼使神差地眼前掠过了几个前世的片段，沈妙心头乱跳，愈发觉得脸热。
“二小姐和表小姐可在房里？”
“大少爷来了，在呢，在呢，两位小姐都在屋里看书。”
屋外突然响起了谢远清越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谢萱从床上捡起两本书放到里面匣子里锁好，又拉着沈妙坐在了书案前。
沈妙一颗心也砰砰直跳宛如上课做小动作被老师抓了个正着，随手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萱妹，表妹，祖母喊了我们去用午饭。”
谢远站在门口没有进去，透过小丫鬟挑起的帘子看到两个小姑娘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习字看书，十分和谐。
萱妹过来也好，表妹不至于太孤单了。
出了房门，谢远才看到沈妙一张脸烧得通红，以为她发了热自己不知道：
“表妹可觉得冷？”
“不冷。”
沈妙低着头不敢看他，听到他的声音不仅不觉得冷甚至额头开始出汗了。
一旁的谢萱也看到了沈妙脸上的红晕忙过来搂着表妹大声埋怨丫鬟：“都怪萍儿说什么“下雪不冷化雪冷”给我们房间加了好些碳，表妹一定在房间里闷的。”
“是的，屋里是有些闷。”
沈妙附和着她也没有带风帽，迎着冷风走了几步脸上的热度才降下来。
谢远看了看故作亲密的妹妹又看了看红着脸的沈妙，什么也没有说。
只要不是妹妹欺负了表妹就好。
谢萱看着哥哥不再问了也松了一口气，手指捏了捏沈妙的脸颊笑她面皮太薄，胆子太小。
不过是大哥来喊一声用饭也值得给吓成这样，其实大哥是表面严厉私底下还是挺宠他们的。
表妹还是太乖了，肯定没看过这些闲书，第一次看又差点被大哥撞破，以后还是让她拿了回房间看吧。
等用了午饭两个人也没有睡午觉都缩在屋子里看书，因为有了同一个秘密，谢萱和沈妙这几日亲亲热热的倒有了几分姐妹骨肉的样子。
二太太沈氏看了高兴也不去打扰两个小姑娘，大太太王氏要在房间里养身子就更不会出来寻女儿。
不过几天的功夫，两个人就把匣子里的书读了个遍。
入夜，小丫鬟也在外间睡熟了。沈妙靠着床头有些睡不着，枕边还放着白日里谢萱给她的那本西厢。
下床偷偷点了灯移到帐子边，沈妙又拿起书撩开帐子坐了起来。读到：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香。
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穿鞋下榻，轻轻推窗，果见一轮明月悬于空中，半点星子也无。梅香浮动，寂静无声，宛如纸上的字都成了真，她不是在谢府的小院子而是在崔莺莺的闺房。
如何临皓魂，不见月中人。
张生距莺莺这么近却不能一睹芳容，她和谢远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院墙的另一边寂寂无声，月光照着两个院子。
许是因为做郡主时的亲密，独挑谢家时的艰难让她这一世第一眼看到谢远就忍不住依赖他。
可是，这一世的谢远是没有那些记忆的。此时她于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表妹，他会照顾她替她解围也是像对萱姐谢允谢遇几个没什么不同吧。
明明两个人那么亲密……
如果真的如传言所说，快穿三世皆有情缘，不是老板就是老公。那是不是等她任务结束还是会遇到谢远，到时候，他不会忘了她，她也还会记得。
望着溶溶月色，沈妙长舒了一口气。
停留在这里可以看到眼前人，尽管它虚无缥缈。尽快完成任务回归现实，她会忘了这里的一切，但两个人还是有可能再遇见。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只要有缘总会再遇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