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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大燕,苦皇权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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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顾府外,长夜漫漫街深深。

    追风逐电百无聊赖地跟在沈宁二人的后侧。

    逐电一如既往的正经,刚毅冷峻是个好侍卫。

    追风走路倾斜不着调,时而困乏打哈欠,时而看月想嫦娥。

    前侧,大宗师又重新用手炉暖了下手,才继而握起沈宁的手。

    十指相扣,行于冬夜,大雪纷然落于鬓发间,似如白头到老。

    追风盯着自家尊上老半天,眼里尽是疑惑之色,皱着眉头深思了好一会儿,才疑惑不解地低声喃喃:“电啊,你说我们尊上,何必多此一举呢,直接把手炉给沈将军不就行了,这样不麻烦吗?”

    手炉冷了。

    用内力烘热手炉。

    然后再温暖自己的手到了一定程度,才去牵起沈将军的手。

    追风看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想不通为何不直接把手炉给沈将军。

    逐电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望着一脸单纯和发自肺腑之迷惘提问的追风,遽然失语。

    “追风。”

    “嗷?”

    “我略懂面相,可帮你一算。”

    “哦!?面相如何?”

    “你这辈子,讨不到妻子,会孤独终老的。真的。”

    “?”

    追风一愣,而后张牙舞爪扑向逐电,嬉笑打闹不似成年人。

    沈宁回头看去,眸转华光有些许的诧然。

    “不要看。”燕云澈说。

    “……”沈宁疑惑。

    “不好看。”燕云澈一板一眼地说:“没我好看。”

    “。”沈宁的脸皮扯动抽了数下,看着吃味的燕云澈,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好,都没你好看,你最好看了。”沈宁哄小孩般。

    随后肉眼可见的是,哪怕银色面具遮挡了面孔,沈宁依旧能够感受到燕云澈的欣喜欢愉,眼角眉梢融了这一冬的凛寒,笑时比那月辉星辰还要惹眼,沈宁的一双眸子,仿佛能够洞悉这皮囊,看到那纯粹的灵魂和干净的内心。

    他本是纤尘不染谪仙人,是生在皇权的天之骄子。

    却行于血色长夜,受尽欺凌,于寒山之巅开出了桀骜的花儿。

    “阿宁。”

    “嗯?”

    “活着回来。”

    “好,你也是。”解开霜毒,活下去。

    他们这一对未婚夫妇,宛若是料峭悬崖刀尖起舞的薄命人儿。

    脑袋都在裤腰带上,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世上千言万语的花俏祝福太多,彼此唯有活着二字能够道尽希冀和绵远于岁月的爱意。

    不曾轰轰烈烈。

    只愿相知相守。

    若人间有白头时,便白头。

    便早亡,便奈何桥多等些日子。

    ……

    沈府,书斋——

    沈宁将和九皇子的对话尽数道出。

    此事干系到皇权,需要家人一道商榷。

    “当年诞下死胎的并非梅妃,而是如今的兰贵妃?”

    沈从武震惊了。

    这些年里,沈家不乏有尔虞我诈。

    人多了,难免是非多。

    都不是圣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恨贪嗔。

    又非修仙求道,凡人多是在尘俗里跌宕。

    但跟皇家的恩怨斗争纠葛相比,沈家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知晓真相,顿觉骇人听闻,深夜里无端有些惊悚,毛发在袖袍里寒意里蓦地竖起,两条膀子都是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梅妃冷宫食子之事,过于恐怖,乃大凶之兆,只有少数人知晓。”

    沈修白道:“没想到,这世上有人为了权利地位,竟能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胎儿分作盘中餐送到旁人口中去,高墙宫院,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从武皱眉:“圣上当真是个糊涂人,还拿梅妃泡酒锻仙药……”

    “有没有可能,圣上并不糊涂?”

    沈如是喝了口酒葫芦里的忘忧物,眸色沉沉,与夜同尘。

    沈从武不解地看向了沈如是。

    一侧的沈钰,面色郑重。

    “不糊涂?”沈从武百思不得其解。

    沈宁则道:“或许,他早就想拿梅妃泡酒了呢?兰贵妃只是揣测圣意,推波助澜罢了。”

    一个这样残忍的君主,诞下那样歹毒的太子,并不意外。

    霎时!沈从武浑身弥漫一股寒气,直指心口深处。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发憷地看着沈宁。

    “为……为何……”

    “梅妃,母亲是西域人,父亲是大燕人,听闻天生异香之体如凛冬雪中梅。此等人,泡出来的酒,自与寻常人不同。若不然的话,何至于十几载后,梅妃何至于还在酒里,便是因为无人代替。或许圣上当初明知真相,却是睁眼闭眼,因为他和兰贵妃各取所得罢了。”

    兰贵妃要后宫的荣华富贵。

    圣上要一药引。

    就只能心照不宣献祭了梅妃。

    沈从武只觉得自己脸色白了几分。

    沈宁垂下了眼睫。

    正因如此,九皇子才会崩溃绝望,才会要元和皇帝和兰贵妃都去死。

    燕长临是个聪明人,应当也是猜测了这一点。

    “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皇家人。”沈钰嗤了一声。

    沈宁看向了桌案前沧桑沉色的父亲。

    她将此事全盘道出,分析在父亲面前,就是为日后做打算。

    若她活着回到上京。

    若皇家赶尽杀绝。

    她想……

    推翻了这皇权。

    现下,还欠火候。

    皇权稳固,底蕴浑厚,不是说一两句话有点儿昂扬斗志就能推翻的。

    更何况,自古以来,君臣之道,君可以是昏君,但臣子必须是死忠才行,是千百年来世世代代灌输的理念,早已根深蒂固于每一代人,不是枝头雪,随手就能够拔除清理的。

    沈国山低垂着头久久不语。

    半晌,才道:

    “大燕,苦皇权久矣。”

    这吃人的王朝,要吃了天下寒民。

    人世疾苦,艰难险阻,兴亡都不会放过只想吃一口饱饭天冷多加一件衣的寻常苦命人。

    沈国山的话,让众人微微一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还是沈修白打破了这份寂静。

    “五皇子早就知晓此事,只等今日才故意道出,是个狠绝之人。”

    “这是他送给沈府的大礼。”沈惊风沉声说:“把最是纯真的九皇子拉入皇权斗争,而九皇子又对如玉钟情,沈家就能多一大助力。五皇子是想示好沈家,称帝之野心,终于暴露了。”

    沈宁站在燕云澈的身侧,抬起眼帘看了眼沈惊风。

    叶倾城,就在五皇子的身侧……

    自打那日见过叶倾城后,长兄固然强撑镇定,但沈宁能够感觉到长兄内心深处透出来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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