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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女儿行走四方,是妇人之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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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髯副将!”

    沈宁再次高声,目光直视眸光剧烈颤动的赵髯。

    “列国使臣皆在此,大燕百官看着尔等,我就再问诸位一声。”

    “你赵家军,输不输得起?”

    每一声,俱都宛若雷霆炸裂在赵髯的脑袋里。

    他发愣的,张了张嘴,才知晓自己哑口无言。

    慌乱之余,便求救般,看向了赵维森。

    今日事,自然只有赵维森才能做主。

    赵维森废了一条腿,膝盖骨直接被贯穿,身下的皑皑白雪已被染红,脸色惨白溢满了汗,浑身因伤口疼痛而战栗之时,颤颤巍巍的朝沈宁看去。

    “我赵家军,输得起。”

    赵维森咬紧了牙关。

    所说的话,仿若从喉咙深处蹦出来的,无比之艰难。

    “输得起就好。”

    沈宁低头扫去,“赵将军这条腿固然没用,但也死不了,拾掇拾掇,准备下一战吧。”

    赵维森这个情况,自然是不能再上场的。

    且不说子衿愈战愈勇,赵家军已然衰败,毫无士气可言,多数人还受了伤。

    哪怕赵维森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得认输,不能上场。

    “沈——”

    “赵将军。”

    沈宁唇角含着笑意,打断了赵维森的话,不疾不徐地道:“实在不行,莫要强撑,不如投降吧。这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事,譬如当年的令父,世人皆称赞是识识时务者为俊杰,纵弃旗,做逃兵,那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一番话,彻底地刺激了赵维森。

    到了嘴边的投降二字,憋屈愤怒到愣是说不出口。

    尊严卡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到恨不得把沈宁给碎尸万段,送去乱葬岗做那孤兽的晚膳。

    “对了——”

    沈宁故作不知,讶然问道:“赵将军方才可是有话要说?赵将军想说些什么?为将之人,当是痛快率直,莫要藏着掖着,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赵维森一口血上了咽喉硬是被他吞咽下去,瞪着眼睛浑身颤动看了沈宁好久硬是憋不出来一句话,眼睛却已赤红地可怕,如死鱼般往外突。

    四周的围观之人,顿感匪夷所思的诧然。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沈宁的身上。

    那鲜血般的红,是张扬明媚的。

    “噗嗤——”

    云家小弟云初,没忍住笑了声。

    云挽歌侧眸看来。

    小弟当即板着一张脸,挺直了脊背,如在老师面前般的认真紧绷,仿佛适才失笑的少年并不是他。

    云挽歌淡淡地挑起了眉梢,眸色深深,不愿多语,唇边却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纵使竭力的克制,面容也因此柔和,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似如月色照拂的水面,凉风起涟漪,不经意地勾人心。

    小弟眼角余光悄悄然地观察着云挽歌,心里饶痒痒般的难受。

    实在是忍不住,方才凑近了云挽歌,嗓音极低:

    “阿姐,她和从前,不大一样。”

    “不——”

    云挽歌漠声道:“她一直如此,但少数人才能看见,正如你看不见乌云后的日和月那样。有人需要等黑云散去,才能瞧见那光,而有的人,不论白昼黑夜,是否为阴霾天,都能瞧得清楚。”

    云初拧着眉,不是很懂云挽歌的话,只觉得如今的沈宁,看起来不是那么讨厌了。

    哪怕阿姐时常循着沈宁去看,云初也不是那样的排斥和反感。

    ……

    这会儿,御医前来,简单为赵维森、赵髯等包扎了下。

    沈宁和韩剑星、陆子白交谈许久。

    等到赵维森在规定的时间,一瘸一拐地回来,便和高处的苏统领对视了眼。

    苏统领了然于心,敲响鼓面。

    一决胜负之战,由此期然而至。

    “赵将军。”

    沈宁把破云枪往外一丢。

    枪身在半空划过了完美的弧度,斜着深插在了地面。

    “你废一腿,为了避免日后世人说我沈宁欺负你,我赤手空拳,无需长枪在身。”

    “我大燕之人,向来公正,既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更厌胜之不武,若因此背负千古骂名,被说是猪狗不如,没有武德,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赵家军,你说,是吗?”

    沈宁笑吟吟,字字珠玑,说得赵维森面色更加惨白,眼神里充斥着刻骨的恨意。

    若是可以。

    他巴不得生吞沈宁的肉。

    沈宁的指桑骂槐,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这七弯八拐的阴阳怪气,几乎能让赵维森遗臭万年。

    可想而知,等他回到故国,该会被怎样的嘲笑。

    “沈宁!这可是你自找的!”

    “没有兵器,到时候死在我双刀之下,就别怪本将了。”

    赵维森大怒,“上——”

    赵家军冲出。

    子衿学生狂奔。

    沈宁目光锁定了赵维森,逆着风雪直奔赵维森而去。

    赵维森双刀斩向沈宁。

    刀法上下接踵,蛮横有劲。

    无穷之变化,可见实力真章。

    “老子废了一条腿,这双拿刀的手,可没废掉。”

    “沈宁,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一个不守妇道三年无所出的女人,你也敢在本将叫嚣?”

    赵维森仅剩的一丝理智荡然无存。

    对战博弈,输得颜面无光。

    便只能想到从那三年顾府来羞辱沈宁。

    陈琼皱紧眉头,不悦地看向了赵维森,叹了口气:

    “妇人为将有所功尚且如此,平头百姓,就只有一个走投无路的死局。”

    这众生人,都在妇人的裙下生。

    这世道恶,总让妇人苟延残喘。

    陈琼低下了头,眼睛里有过自责。

    曾经,她不以为意,以顾景南践踏过沈宁。

    时而听到有人讨论是个抬不起头的弃妇,暗中窃喜,自诩能压沈宁一头。

    为此,她今朝羞愧。

    在沈宁的身上,她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艰难险阻。

    男儿顶天立地,靠一腔孤勇,踏僵过城是好儿郎志在天下。

    女儿行走四方,是妇道之耻,家族蒙羞,寸步难行才是妇人的归宿。

    那井底之下,血色床榻,那河流边上,漂浮的小鬼,那兄长胞弟间被吃掉满身骨头压榨掉最后一口气的,都是可怜无家的妇人。

    陈琼吸了吸冬日的凉气,一股热火在胸膛炸开。

    她为若将,若是追道,不当是为了功名利禄,不该是为了争强斗狠,应当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妇人,为了日后,还没被摔死没淹死没三尺白绫自缢堂前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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